“所以呢，你让我出来是想要做些什么？”

    万殊并不知道卡米耶是否觉得他的回应无理，因为此时他并没有从教主的脸上看到任何表情。

    “在对话开始之前，我能不能先知道一下你的名字？”

    “万殊。”他冷淡地回答道。“我想不到你有什么理由放我出来，但我猜你很快就会后悔的。”

    卡米耶用探寻的目光看向他。“天降人，嗯？”

    在三个千年之前，天降人们驾驶着一样被他们称作是“飞船”的东西降落在了这颗星球上，随之而来的还有他们那些特定的习俗，文化，以及各类产品。然而，在三个千年之后的今天，被他们所带来的绝大多数东西都已经失传，唯一还能够证明天降人这一族群存在的或许只有这些还保留着他们姓氏的人们。

    “没错。怎么，你也认为天降人和原初之民之间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哪怕飞佬和泥人都已经通婚这么久的时间了？”

    今天到底是怎么了？这句话刚刚说出口，万殊就敏锐地意识到自己和往常相比有太多的不对劲。不，这样不对，这不是平时的我。

    “不，并没有，我对天降人或者是原初之民都没有任何的偏见。”

    卡米耶停顿了一下，万殊在一段时间之后才意识到他当时是在审视自己。

    “如果这样说能让你感觉好受些的话，我自己其实也是天降人和原初之民的混血后代。”

    万殊做了两次深呼吸，希望这样可以让自己能够变得平静下来，但这个举动却适得其反，他反而因此意识到自己的体内有着更加强烈的火气。

    湿润的空气无助于平复他内心的焦躁，却像是被加入火堆中的助燃剂一般更进一步的加剧了这种不适。

    卡米耶的目光仍然保持着镇定，仿佛万殊的态度早已在他预料之中。

    异影教派的教主微微一笑，声音低沉：“你似乎误解了我的意图，万殊。我没有别的打算，只是想和你好好谈谈。”

    万殊听到这番话，心中的愤怒稍稍平复了些许。他开始留意卡米耶的言语和表情，试图从中窥见一些端倪，但他的面容依然保持着平静，不露半点情绪。

    “什么叫做好好谈谈？”万殊的声音带着一丝怀疑，“事先声明，我没有改换门庭的意思，也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你会想要把我拉进你的教派里。更何况，我们现在的立场是如此敌对。”

    你不能要求一个已经不在第七宫之内的侍锋者背弃光明之锋；或者换一种说法，一个早已经离开此间行列的人并没有第二次放弃这种身份的权利。

    卡米耶上下打量着万殊，那动作看上去简直像是第一次见到他：“或许你对我充满了怀疑，但我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人。我的目的纯粹是为了消除一些误解，让我们能够更好地相互理解。”

    万殊闻言沉默了一会儿，他开始重新考虑卡米耶的话语。的确，今天的他状态和往常有些不太一样，万殊也能感受到自己内心的急躁，而他到现在为止都尚未厘清这股急躁的根源。

    “好吧，也许我们可以谈谈。”他沙哑着嗓子回答道。“你一个问题，我一个问题。”

    “很公平。”卡米耶表情温和地抛出了第一个问题。“我想先了解一下你对于孽祟的看法。”

    刚刚在万殊心底里平复的愤怒在这一刻又开始燃烧起来。他紧咬着牙关，一字一句地问道：“你是在问一位净界武士，他对于孽祟有什么看法吗？”

    卡米耶挑了挑眉头：“噢，你可不能用一个问题来回答问题，万殊先生。这样做并不符合规定。”

    对方的反驳非常合理，让万殊一时感到有些语塞，但很快他又摇了摇头，尖锐地反驳道：“符合规定，谁的规定？”

    “类似于天经地义的事情，又或者说……也许像你们这种在大光明宫内谋生的人，可能会把它当做是神的定下来的规矩。”

    在说到这里时，卡米耶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那看起来像是讽刺。

    万殊并没来得及多想，只能耐着性子快速答道：“那么与孽祟为敌，就是净界武士们天经地义的责任。我们应该毫不留情地消灭这些人类的敌人，就像是严冬的低温与寒冷对稻田中的害虫所做的事情。”

    “但你的回答里面通篇都没有提到你自己是怎么想的，不是吗？”

    “我想我的意见已经很明显了。”

    “不，我看不出来。”卡米耶摇头，在每一个“你”字上都加重了读音。

    “你说的都是普通的净界武士对于孽祟的看法，又或者是你口中的所谓‘我们’口中的看法，但是你呢，你自己对于这些东西到底是有什么样的看法？我想知道的是你自己最真实的看法。”

    万殊毫不犹豫地回答道：“那当然是需要被消灭的敌人。”

    卡米耶忽然又补充了一句：“不惜一切代价吗？”

    “对，不惜一切代价。”虽然隐约觉得有点奇怪，万殊还是不假思索地说。

    糟糕，他好像一次性问了我两个问题。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一点。

    谈话在这里稍微停顿了一小段时间，那是卡米耶在思索，但很快他又抬起脸来：“好的，那么我的第一个问题已经问完了，你可以开始问我了。”

    万殊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抛出了他的第一个问题：“你们为什么要控制孽祟？难道你不知道，它们就是我们人类最大的敌人吗？”

    卡米耶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可以把这理解为两个问题吗？”

    但很快，他眨了一下眼睛，又面无表情地继续说道。“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第二个问题的答案，答案是‘是的’，我的确清楚这一点。而如果要回到你刚刚问的第一个问题，那么我可以告诉你，我们控制孽祟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难道不就是为了在这里造成更大的破坏，从而更方便你们从平民手上强取豪夺吗？

    这个答案几乎要从万殊的喉咙中脱口而出，但他抑制住了这股冲动，静静等待着卡米耶的下文。

    “我们之所以控制孽祟，用价值不菲的洛亚兹将它们引诱到这附近的几个固定地点来，为的就是将它们驯化，并且成为我们手中所掌控的力量。”

    卡米耶慢慢地说：“在那之后，我们可以用这些被驯化的孽祟成为对付孽祟的主力军。我们所做的正是以孽祟来消灭孽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