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遁甲金章(下)
溪水更中间处的韩土生看着他在对溪自照,出声笑道:“张小郎君,我老韩的手艺咋样?每年春日进谷的时候,找我剃头的少说这个数!”
他右手比出个手势,是此世“10个”的意思。
张淮生一边将头埋入溪中,搓了几下头发,一边伸出右手,竖起大拇指。
韩土生看到后,哈哈大笑:“不是我老韩胡吹大气,谷外老师傅们剃平头的手艺,却都也比不过我!”
此世虽没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毁伤则不孝”的说法。
但因仙师多是鬟丝曳雾,所以世人仍旧以长发为美。
谷中凡农也只是每年春日进谷劳作时才剃成短发,大家互相帮忙,其中手艺好的便倍受追捧。
张淮生抬起头,用力甩了甩脑袋,水珠四溅,神清气爽。
他闻言赞同道:“何止是跟谷外比!就是在珠溪这片的千亩地界,我也没见到比韩大叔更好的手艺了!”
韩土生很是受用,一边挤干毛巾、擦拭上身,一边出声道:
“张小郎君读书识字有见识,你说这话我可就信了啊!”
张淮生表情诚恳,拍着赘肉初消的胸脯:
“再可信不过了!不瞒韩大叔,我在我们县,可是人送外号‘诚实可靠小郎君’!”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畅快大笑。
擦洗完身子,两人涉水上岸。
岸边,吴秋实一竿烟也抽到了最后一口,站起身来。
他先从口袋掏出一块柔软而有些油腻的布儿,再从里面翻出一根挖勺,慢条斯理地掏干净烟灰。
最后用油布轻轻擦拭了,又细细地包好。
最后拎起来他的锄头,旋开锄柄后盖,将烟锅轻轻塞了进去,再扣好旋紧。
张淮生看着他这一套行云流水的操作,有种独特的优雅,不由赞叹出声:
“吴老丈,您这派头比我们那土财主更像财主!就一个字,雅!”
韩土生和吴秋实对视一眼,笑出声来。
吴秋实乐呵呵地道:“看样子,张小郎君,你还是有所不知哩。
老汉我在谷里头待了快有三十年喽,多亏了仙人保佑,没病没灾的。
这一来二去的,也挣下了几百亩地皮,家里头的物件儿置办得也算是像模像样。”
张淮生在家里虽然诸事不问,但耳濡目染下,对物价还是有实感的。
一两黄金十两银,一两白银千文钱。虽偶有波动,但大差不差。
在雨澜县,他也买过大肉馒头,一个3文,两个5文;加上前几日在谷外小镇买了凡米,一斗也就15文。
此世,一石十斗,一斗十升。
一斗凡米约有十二斤。
觉醒记忆后,他根据这些经验,估算一两银子的购买力大概有前世1000元的样子。
又想起来家里的丫鬟、小厮,每月发工钱的时候,大多不过一两半两,就已是个个感恩戴德了。
至于地价,张淮生也听老爹茶余饭后提起过,又买了哪里哪里的田地,一亩花了几十两银子。
这么算下来,吴老丈的身价最少也有万两白银了,妥妥的千万富翁啊!
前世的他虽然月入万余,但想要成为千万富翁......
只能说梦里啥都有!
这真的是能靠在幽云谷内种田攒起来的身家吗?!
张淮生惊愕道:“昨日韩大叔说我们幽云谷待遇高,但竟有如此之高吗?”
一旁的韩土生大笑道:“这都要感恩幽云谷仙师慈悲。每亩灵田只要能产够灵谷两石,仙师就有一升灵谷赐下。
要是能超过2石,超过的那些里,仙师还会赐下半成。
要知道一升灵谷百两银子,谷外大把的财主抢着买呢。”
吴秋实补充了一句,“哎,还不止咧,县里小官、街上的混混都晓得我们在谷里做工,这可省去了不少是非哩!不然万贯家财也经不住那些个麻烦缠身哩!”
张淮生点头赞同,开始默默心算:“一亩一升,一升百两。
碧灵稻一年一熟,我这10亩灵田那一年就是1000两了。
也就相当于前世的......100万!!!”
张淮生惊叹:“我年薪百万的梦想就这样实现了吗?”
他又理了一遍,确实是100万!
张淮生的嘴角再也压抑不住,开始不自觉地上扬,打工人的血脉正在沸腾!
现在的他全身都是干劲,恨不得马上下田犁上二亩地!
“啪!”他重重拍了自己大腿一下,“张淮生啊张淮生,你来此世是要修仙的!不是来打工的!怎可沉湎于区区百万年薪呢?!”
他疼得龇牙咧嘴,“对啊,修仙才是我的追求!百万年薪算什……”
“可是百万年薪真的很多啊。都怪老板,给太多了!乱我道心!”
至于达不到亩产2石的情况,直接被他忽略了!
他张淮生“先天牛马圣体”,浑身是肝!
一旁的吴秋实和韩土生,看着他这副踌躇满志的样子,只是呵呵一笑。显然是见怪不怪了。
......
张淮生迅速擦干头发,穿好衣服,开始就着凉开水啃起糗来。
旁边吴秋实和韩土生也各自拿出了饭盒。
他们的饭盒就明显精致多了,饭菜也十分丰盛。
米饭份量十足,还有鱼有肉。
吴秋实甚至也掏出一个葫芦,一打开就有酒香四溢。
韩土生看着张淮生可怜巴巴的早饭,便夹出几大块羊肉放进他的饭盒里。
张淮生很是感动,正待婉拒,韩土生抬手阻止道:
“张小郎君,你就跟我家小子一般大,还在长身体呢。每天还有农活要干,不吃肉哪撑得住!”
吴秋实也从他饭盒里夹了几块鱼肉,放入张淮生的饭盒里,接着道:
“韩娃子说得不错,吃饱了才有力气下苦咧!多吃上些!”
张淮生不再推辞,感动道:
“您二位的恩德我都记下了,小子一定好好干活,拿到工钱请您二位吃顿好的!”
吴秋实和韩土生都笑着点头。
张淮生又接着道:“您二位也别再叫我‘小郎君’了,小子也已不是啥‘郎君’了。
再说这不也平白显得生分了吗?您二位喊我名字就成!”
吴秋实和韩大叔对视一眼,笑眯眯地道:“那也成,咱就叫你生哥儿,说起来我家小孙子也跟你比你差不离哩。
你也甭叫我吴老丈咧,跟韩娃子一样叫我老吴头就中!”
张淮生道:“那我就叫您吴老爷子吧!您也跟我爷爷年纪也一般大呢。”
他又接着道:“您这一把年纪了,又攒下了那么一份家业,尽可以在家带带小孙子,享享清福了嘛。”
吴秋实闻言,脸上笑容更加灿烂,连褶子都生动了起来。
此时,韩土生在一旁满脸羡慕,说道:
“老吴头家的瑞哥儿可不得了!年前测出了灵根来,往后也是仙师了!老吴头享福的日子在后面呢!”
吴秋实满是自豪地摆手:“也就是下品灵根咧!
老汉我还能再下几年苦,往后的灵米我也不准备再卖咧,都给我家瑞哥儿留着!”
张淮生感概道:“灵根一线,仙凡两分!吴老爷子,您吴家以后可就是修仙家族啦!”
吴秋实被夸得满脸通红,连连道:“早着哩,早着哩!
吃饭,吃饭,昨晚雨下了一夜,我们今天得把苗苗扶起来咧!”
看到张淮生面露担忧,他又接着道:“生哥儿甭当心咧,待会老汉教你咋扶。”
韩淮生也点头道:“老吴头说得不错,今天得早点去把秧苗扶正。待会我来教生哥儿,老吴头你先侍弄完自己那15亩地。”
张淮生连忙表示感谢,低头先啃了一块糗,干干脆脆。
接着夹起来一块鱼,鲜嫩爽滑,回口清甜;再吃一口羊肉,酥脆软弹,却不膻腻。
虽然调味和香料比之前世尚有不如,但却显得食材本味更加突出!而且更加滋养!
让他几日不知肉味、辛苦劳作的身躯都舒爽起来,极大地缓解了他的体力透支。
张淮生赞叹出声:“味道美极了!鱼肉鲜甜却不腥,羊肉脆嫩而不膻!”
这时,熟悉的杂音又闯了进来。
“县城来的张‘小郎君’,不会连灵鱼、灵羊都没吃过吧?!”
几丈之外,有几个人也正聚在一起,果不其然,正是高壮行那一伙人。
高壮行又高声道:“哎,我跟你们说,翠鳍鱼、黄玉羊虽然鲜美,但哪里及得上霜蹄牛的滋味。
要知道,一头霜蹄牛一年得吃两亩灵草,二十只黄玉羊却只用一亩灵草!”
旁边的人捧哏:“话虽如此,我们这些凡农连看上一眼都难,却哪里敢想霜蹄牛的味道啊!”
那个老胡不落人后,赶忙道:“要是我们珠溪这块有人吃过,那肯定非高大哥莫属了!”
高壮行更加眉飞色舞:“欸,理是这个理!但我大哥蒙仙师赐宴,给我带回两块好肉,那个味道呀,渍渍渍......”
张淮生看他在那“渍渍渍”了半天,却没个下文。
不由替他道:“肉香浓郁,口感细腻,鲜嫩多汁,入口即化。是不是啊高壮行?”
高壮行马上道:“欸!对对对!就是这个味道,尤其是那个香味哦,真真叫人掉魂!”
他环顾一圈,想看看是谁这么会捧哏,待看清是张淮生后,不由一愣:
“欸,张小...张淮生,你也吃过霜蹄牛?”
周围一圈人都是一静,此时凡人吃过牛肉的寥寥无几,而且凡牛一般也做不出来前世的滋味。
张海生前世公司商务宴请时吃过一次人均几千的和牛,味道确实很棒。
今日随口一试,竟给了高壮行一点小小震撼。
张淮生心里偷笑,却不再理他,对着吴秋实和韩土生微微示意。
三人一起紧扒几口饭,合上饭盒,带上行头,顺着田垄往灵田而去。
路上,吴秋实欲言又止,还是开口:
“生哥儿啊,高壮行是个憨的,但他哥却是不能惹的,不好跟他计较哩。”
张淮生和韩土生目光交流了一下,后者面露无奈,露出一个囧字,像极了某巨星。
张淮生“噗嗤”笑出声来,道:“吴老爷子,您放心吧!我只管尽心插秧,哪里会有时间和他掰扯呢?
您看昨天他讥笑我,我不也是压根没搭理他嘛!”
吴秋实这才放心点头:“这就好咧,这就好咧。”
张淮生心知,吴老爷子是个好人,但也谨小慎微了一辈子,遇事忍让已经刻进了骨头里。
不过前世所受的教育告诉他,生存空间都是要主动争取才能得来的!
他不会主动招惹旁人,但也不会逆来顺受。
而且他之前屋主的死怕是有些疑点,他得尽快积蓄够实力,来面对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