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骑橡胶轮自行车的信使别看只是送信的，他自己没有功名，家里也是官户，而他这样的信使也只给官户送信。

    李曦的大堂姐五年前考了童生后，李家就成了官户，李家人都有资格乘坐橡胶轮车子了，但没资格买。

    橡胶轮车辆都是公车，只有公事需要才能购买。

    橡胶不仅限制人买，还限额，李童生做了近两年童生，只给亲近长辈们各添置了一双雨靴，李曦这些小孩各得了两小包彩色皮发圈，李二丫一直眼馋的弹力跳绳被排在明年的礼物备选。

    前提是李童生不换工作，她要是工作需要，必须买橡胶轮车子，那小孩的娱乐肯定得为工作让步。

    李童生现在在隔壁县的县学当助教，住宿工作地点都在县学，没有资格买橡胶轮车辆当公车，但可以去车马行租用，李家人也都可以。

    那难产妇人是普通平民，没有更快捷平稳的车坐，是杂货铺老板好心借了自家的木轮马车给送去镇医院的。

    医院看诊是免费的，而妇人生产可以在预产期前一个月就住院，生产后再住一个月的月子，只要不额外用药，住院费助产费等都是免了的。

    母乳不够，钟楼还免费提供婴儿奶粉，没有意外的话，生养一个孩子对母亲几乎没什么物质负担。

    但这世上总有意外，就算快马加鞭，木轮马车在路上也行使了半个多小时才到医院，母体被颠簸得无力生，孩子也被憋得久了，不能顺产，只能花大钱剖腹产。

    妇人流了很多血，又花大钱输了血。

    身体太过虚弱，坐了免费月子后，又花大钱在医院吃药调养了几个月。

    妇人去的时候很痛苦，回来也很痛苦，带着一屁股债回来的，更痛苦的是满心期待的孩子没了。

    早产的孩子太过病弱，养好要花很多钱，更糟糕的是，据医师说，孩子就算平安长大，可能智力也有问题。

    妇人要马上打工还医院的免息但有时间限制的贷款，亲朋中又没人有足够的时间精力金钱去养育一个病弱的孩子，出院后就只能忍痛把孩子送去镇里的慈幼局了。

    慈幼局不是免费的托儿所，孩子送去容易，接回来难，一个月冷静期后，妇人没去领孩子，孩子就被调配到县外去了。

    这个世界人口管制严格，普通人一辈子只能在出生地所在县城生活，没有意外，这对母子永生都无法再相见。

    那可是妇人的长子，县城近几十年实行的是独生子政策，只有长子被允许无条件留在父母身边。

    大家都为这妇人感到可怜可惜，早知如此，就去借村长的橡胶轮马车了。

    像妇人这种情况，不是贪图便利享乐违禁，惩罚会减轻，大概也就被罚去教化坊抄一遍律典。

    律典是厚了点，墨毛笔写字是很耗心神，可抄书再痛苦，也比这样的惨痛后果好。

    现在除非妇人那个病弱的长子以后有出息，更可能没养大早夭，不然再生的孩子读不好书，又要面临母子永别。

    李曦的舅舅寄回这封信主要是说，李曦的二堂姐没通过年考，不能继续上县学了。

    这意味着，李曦的舅舅和舅妈不会再生孩子。

    长子会读书，他父母就可以再留一个孩子，次子会读，又可以留一个，以此类推。

    李曦了解这些法令后，觉着这个世界真是比前世的古代社会还要讲究个“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李嬷嬷看完了信，叹口气。

    “二丫不如大丫聪明，可资质也不比大郎差，大郎能多上两年学，二丫怎么多上一年也不行呢？”

    李曦没有搭话，她觉得嬷嬷知道原因，那是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呢，现在只是发发牢骚罢了。

    “慈母多败儿啊……”

    李曦很想认同地点点头，不过最终还是假装懵懂换了个方向，歪头摆出我听不懂但在认真听的模样。

    学习是修炼，只有极少数天才能一直体会学习新知识的乐趣，解出难题的畅快。

    普通人总是会遇到理解不了记不住的知识，那只能重复再重复训练记忆，那感觉是痛苦的枯燥的。

    二堂姐和普通孩子一样爱玩不爱学习，每次舅舅他们管教时，舅妈总会求情拦着。

    比如没做完作业不能出去玩，舅妈会偷偷把二堂姐放出去。

    成绩不好扣零花钱，舅妈会私下贴补，还给更多。

    其他人都当舅妈心疼幼女，李曦却有另外的猜测。

    心疼是心疼的，想把孩子惯得不能吃学习的苦也是可能的。

    前面两个孩子舅妈都跟着严厉管教，可见就不是那没远见的愚妇。

    这个世界也没有嫡长子继承制，不用养废幼子，孩子也是亲生的，又没难产让舅妈受罪……

    还有什么理由让舅妈区别对待这个孩子呢？

    后来李曦无意间听到舅妈和她亲娘抱怨说，她不想再生了，脸上身上长了好多斑，皱纹，妇人病也多了……

    李舅妈不想生，可李舅舅就是为了多生养几个李家的孩子，才用丰厚聘礼娶她的。

    不生，李舅舅很可能就和她离婚，找别人生。

    这个世界结婚的人很少，不为了共同抚养孩子，谁结婚呢？

    人心易变，情淡爱驰，大多情侣，和则聚，不和则散。

    像李爷爷，没取妻，没入赘，只先后和两个女人结合生了李舅舅和李泰来。

    他这些年又陆陆续续有过不少情人，镇里县城里还各有一个孩子和母族生活。

    现在在隔壁村就有一个比他年轻十几岁的情人，两人没有孩子，那情人住自己家，多是李爷爷前去相会，很少来李家。

    李舅舅遗传了李爷爷的好相貌，矮了些，但也是俊秀挺拔的青年，还是工厂的小领导，算才貌双全，比现在身材样貌不比年轻时俏丽，仍只是普通纺织女工的李舅妈更受异性欢迎。

    李舅妈很喜欢李舅舅，想独占这个男人，而只有婚姻才需要双方守贞。

    可她自身魅力不够，李舅舅虽然喜欢她，愿意做她的情人，却不愿意入赘她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