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雅居，清雅之气便扑面而来，地上铺着石板，墙角院落栽着几棵苏铁树，四周点缀着点点绿叶。顺着小路直到跨过石门，便看见十多米高的假山峥嵘挺拔。山下的荷池曲径，衬着一旁的小亭子更是清丽，亭中石桌前品茗之人尤其若竹中君子，水中荷花，儒雅迷人。

    当然，这都是晋骊眼中的景色。至于周凡，完全没有心思赏什么美景，跨过石门那一刻，他只觉得妖气冲天。

    距离亭子不过十步距离时，望杰停下脚步，他只让晋卫一个人过去，而把周凡和晋骊等人拦了下来。

    留下的三人中，两个非常不情愿，还有一个仍然是一副傻憨憨的样子。

    周凡完全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只能看见晋卫不时点点头。

    没多大一会儿，晋卫就从亭中走了出来。

    “望叔，四爷说咱们这个队伍一小时以后出发，晋家也会派出一只队伍和你们同行。到时候就劳烦队伍先绕道晋家一趟，在头前带路了。”

    “行。没问题，我跟外面的人交代一下就行。”望杰一听是四爷的吩咐自然是爽快答应，“晋小爷您是现在回去？”

    “对，时间紧急。我们就先回到晋家组织队伍，赶紧收整一下，到时候尽快出发。那边不等人。”

    望杰点点头。准备将晋家几人领出门去。他侧头看了一眼周凡，见周凡毫无动静，似是不打算离开，便问道：“小太爷，你这是？”

    “望叔你们先走，我好久没有见过四叔了，过去找他聊聊。”

    望杰看亭子里四爷没有什么反应，想来是默许了，也就放任小太爷不管，头前引路将晋家几人送走。

    只有晋骊频频回头望向亭子，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

    所有人都走后，周凡在心中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便挺直腰杆走进亭中。

    “四叔，我刚从晋卫那里知道大哥可能遇到危险了。”周凡见四叔完全没反应，再接再厉说道，“你说我这个弟弟的，哪能坐视不理啊。这种时候，我一定要身先士卒、冲锋陷阵，在拯救大哥的路上勇往直前！”

    还是没反应？要不打直球。

    “四叔，我想跟你们一起去。”

    “我为什么要带你？”

    见四叔终于搭理自己，周凡赶紧略带炫耀地说道：“因为这次大哥的消息可是借着我才完成的，我是这次计划的参与者，你们不能当我是个工具人啊！”

    一想到这周凡觉得自己的腰板又直了几分。

    “工具人，说得好，你不是吗？”

    “我当然不——”周凡看着刚放下茶杯，似笑非笑望着自己的四叔，最后一个字半天才说出口，“是。”

    你哥说只要我按照他说的去做，就可以了。

    晋卫的这句话一瞬间冲入脑海，如同一束火箭，带着无比的冲击力，在周凡的脑袋里炸开了花。

    好家伙，可不是嘛？

    算来算去，大哥真正想要告诉的人根本不是自己，是四叔！

    难怪我刚开始还寻思，大哥办事一向稳妥，怎么会将这种救命的事情让自己这种不靠谱的人担起大梁，合着我就是个工具人啊！

    大哥是算好了。如果有人领我去四叔的狐狸茶馆，四叔的手下人一定会将我们这群人的一举一动向四叔详细汇报，四叔便会收到他的消息。

    所以大哥实际传信的人是四叔。

    所以刚刚我们几个人过来的时候，就在门口看见望叔他们已经在收拾装备了。

    刚刚晋卫说四叔吩咐队伍要在一个小时后出发。照这个时间算，怕是我刚见到晋卫那一刻，这个老狐狸就已经解出答案，吩咐手下的伙计们准备了。

    可是也不对啊。

    如果自己解不出来“胡四”所代表的意思，就不能带着晋卫他们来这里找四叔，那么他们又如何去找大哥呢？

    像是看出了周凡的疑惑，周季九说道：“其实你们来不来找我都无所谓。这边准备好，通知一下晋家就行。相信晋家那小子对你只会只字不提。等你回过神来，我们已经走了。毕竟晋家都是一群木匠，踏踏实实的手艺人，少说多做可是他们的家规。”

    听到四叔的回答，周凡觉得自己又陷入矛盾之中。原来自己得意洋洋准备和四叔谈判的筹码也消失了，回头一看，发现小丑竟是自己。

    难道就这样算了？困扰多年的秘密，终于有了能够了解的机会，自己真的能眼睁睁看着透过一丝光芒的门重新合上？

    周凡有种预感，如果放弃这一次机会，也许这辈子都无法知道真相了。虽说什么都不去想可能会活的更快乐，可是他更渴望踏进这一汪浑水中，因为这个担子太重了，他不能永远活在其他人的荫下，看着他们满身伤痕却视而不见。

    “四叔，我想去。即使是浑水我也想去蹚一蹚。”周凡认真注视着周季九。

    和你们一起。

    “哼。你怎么知道这是浑水而不是沼泽呢？”

    “四叔你说什么？”

    周凡只听到四叔轻声说了句什么，也没有听清。担心他还不同意，就略带威胁的说道：“你要是不让我去，那我就趁你不在，把你那宝贝的插图版《山海经》给你烧喽。”

    “你敢！”

    周凡看四叔那横眉直竖，连平日里的儒雅面具都维持不住了，就心直颤。可是早死晚死都是死，与其被四叔折磨死，也好过一个人留下被好奇心折磨死。

    “不敢我就不叫‘小太爷’！”

    像是看出了周凡可能真的会烧了自己的宝贝，周季九略带无奈道：“什么小太爷，你就是头倔驴！”

    “那我们周家就是动物园。”

    我是驴，你是狐狸。周凡心想。

    周季九抬腕看了时间，说道：“现在距离出发还有半个小时，你也不要说我不给你机会。只要你能在出发前知道任务地在哪里，我就让你跟着去。不然，你也没有什么资格和我说愿意蹚浑水。”

    周凡一看有机会，哪里还管四叔的挖苦。找到旁边的一个石凳就坐下，将狐狸酒馆发生的事，在脑海中从头到尾认真缕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