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前一周的时候。

    方嘉回老家吃席，他也是没想到自己能伤的这么离谱，居然把腰扭了，还是为了躲一只在喜宴的时候从鸡窝里飞出来的鸡，滑雪没摔着，吃席还把腰扭了。

    没办法，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段时间他是不能做什么剧烈运动了，方妈给他请了个假，开学一周后再去，老褚还特意跑去了方嘉家看他，说什么不要特意逞能，实在不行再休几天，落下的课老师们挨个给他补。

    “我感觉我扶了一个孕妇。”

    请假回来那天，李子扶着他上楼的时候这么说，后边还跟着拎包的罗阳，方嘉白了李子一眼，其实他自我感觉还好，没这么严重到要人搀扶着，是老褚说的可能有点夸张，说他腰一动就像裂开了一样。李子还专门给去外婆村的老中医那儿带了一大盒黑膏药。

    “我是腰扭了，不是腰斩了。”

    他直着腰坐在桌子旁边，皱着眉看着堆成小山的膏药。

    “哎对，方嘉，老褚说这两个月课间操和体育课你都不用去上了，让你好好修养，值日也停一停。”

    林依洋站在讲台边上和他说着，顺便还又扔给他一盒膏药。

    他看了看桌子上的那一堆还有手里的这盒，感觉自己有点像一个江湖摆摊贴膏药的赤脚医生，面对同学的极度热情他一时不知道是该感激还是该发愁。

    “方嘉，你来的真是时候，总在新闻爆炸点来。”李子又神秘兮兮的凑过来。

    “怎么了？有人炸学校了？”

    方嘉边说边把膏药一股脑的塞进书包里。

    “你没有嗅到一丝诡异吗？”

    “啥东西？”

    “你没听到什么消息吗？”

    “啥啊，我每天在家都是两眼一睁躺在那儿一动不动看天花板，能听见啥消息。”

    方嘉是一脸懵逼，这一问三不知可不真不是他的错，他是真不知道。

    李子撇了撇嘴，然后又摆出一脸又到我FBI李出动了的表情。但是摆出这表情之前他扭过头“高兴你没和他说嘛？”

    我把摞好的书推到桌角，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他可能也是突然反应过来我已经和褚一涵的关系进入冰川时期，就转过头接着和方嘉讲。

    “就前几天，老校长扭着许佳文来咱们班道歉了。”

    “嗯，啊？”方嘉显然有些忘记这个事儿了，但是也就一两秒钟，大脑马上补上了这些片段，他回过头看着我，大概是觉得李子的话不太靠谱，想问我确定一下，我点了点头。

    “这不是都过去好久了。”

    确实过去很久了，都快小半年了，当时老校长推搡着许佳文敲班门的时候大家都愣住了，别说其他人，就是当事人都没意识到来找自己。

    “然后呢。”方嘉虽然从来没见过许佳文，也不认识他，但是上学期那事儿可是让他对这个人好奇的很。

    李子喝了口水就绘声绘色的给他讲，那天早晨是密斯于的早自习，老校长扭着许佳文来的时候，他俩好像谁都不认识陈凯。但是认识许佳文的人倒是不少，自然就想到了上学期陈凯被打那事儿，就不经意都看他，然后陈凯就一脸懵逼的被叫了出去，一问名字还确实是要找的，这个事儿整个都显得很抽象，且荒诞。没过一会儿，还在食堂吃早饭的老褚就嘴里叼着没吃完的半个包子火急火燎的上来了，他大概了解了一下，老校长就押着许佳文给陈凯道歉，这事儿也不知道怎么过了这么久才被抖出来。许佳文根本不认识陈凯，理直气壮的说自己没干，更不认识他，最多只是听别人提过他，干嘛要找人打他。可他血气方刚的外公可不听，抬脚就踢，反正许佳文死活不承认，褚一涵坐在里边忐忑不安，她生怕这事儿被抖落的多了，就知道是因为她。老校长扭着许佳文数落个不停，老褚也说不上话，最后还是陈凯说算了吧，这事儿才算完。

    临走的时候许佳文瞪着陈凯，“用不着你卖好。”刚说完就又被踢了一脚。

    “没了？”方嘉显然没听够。

    “没了，哎，我比较好奇的是，过了这么久了咋才传出来，那既然能说是许佳文干的，他为啥不承认。也就道个歉，有必要这么的铁血男儿吗？”

    “说不定真不是他。”方嘉倒是没想那么多。

    “确实，可能真不是他。”我随口说了一句，听方嘉那么一说，猛地又想起上学期期末的时候陈泽和我讲的，可能许佳文确实没做，但是很快我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不能这么想，毕竟许佳文也不是什么好人，说不准陈泽说的也是没有依据的。我说完，李子还问我是不知道什么，我支支吾吾的敷衍了几句，我已经和老褚委婉的说了换座位的意愿，他没有直接答应我，每天和褚一涵吹鼻子瞪眼的坐在这儿，每天都感觉自己随时核裂变。

    半上午的时候，趁着腰扭了，体育课课间操也没法去，方嘉又和褚一涵借了几本书，他们都出去的时候他就一个人在班里看。褚一涵的书都很金贵，每一本保护的都很好，买了很多年却还像新的，一点书痕都没有，他每次看书前还得把手洗的干干净净，再用纸巾擦好几次，生怕给页面上留下指纹痕迹，他感觉他就差沐浴更衣焚香拜佛了。

    李子也跟着他沾了光，有时候和他一起蹭褚一涵的书，每次蹭书的时候李子眼睛不闲嘴也不闲，还一直叭叭的和他说最近褚一涵和陈凯又怎么了。说什么他俩上课坐的特别近，什么每天下学他俩都磨磨唧唧的不走，什么褚一涵今天怎么怎么了，要不就说哪个班，有什么大事儿。

    褚一涵和陈凯早恋的事儿，经过许佳文那件事几乎没人不知道，加上褚一涵也不收敛，老师们也都知道，可是碍于老褚的面子又没法当面说，但是她的事儿也几乎都是老师们的闲谈。

    自打陈凯被打，又牵出来许佳文。方嘉和李子其实也开始有意无意的保持点距离，也不那么频繁的去找褚一涵讨论书了，毕竟他们的关系太乱，李子说的那些杂七杂八的八卦，方嘉也不确定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道听途说，总之他们可顶不过陈凯，或是许佳文的一个拳头。老褚对褚一涵也只能苦笑着，反正说什么也不听，加上给她改了志愿，索性只能自己看开点，美名其曰，早恋是正常的。

    方嘉有意无意的避嫌，反正每天都是这么过，每天都是教室食堂宿舍三点一线。褚一涵的名字天天都会被不同的人提起，她俩除了借书也没有太多话说，他也不操心她的事儿，加上陈凯被打那件事，虽然褚一涵把矛头对准了我，没有说方嘉什么，但是他还是心里觉得有些别扭，他大概觉得如果他没听到，没告诉我，我就不会和褚一涵撕破脸皮。

    我和褚一涵呢？依旧没有讲话，就像我说的那样，随时核裂变。她每天和张珊珊在一块儿，还有一些我平时不会去主动接触的人，她变得我越来越不认识，有时候总感觉她做这些已经不再是像当初单纯的为了气老褚，而是她已经变了。也不知道陈凯给她灌了什么药，让她不清醒到无可救药。很多时候我妈提起她，也是感慨万分，更不要说学校里那些从小看着她长大的老师还有老褚了。

    ……

    之后可能过了没几天，不出意外的要换座位了。

    老褚的私心还是有的，褚一涵周围的人几乎没动，除了我。只不过就是把林奕洋平移到了我和褚一涵的中间。我知道老褚这么做的原因，不是我自诩清高，因为我很自控，也有自己的自学办法，毕竟上学期请假半个月功课也没落下，他之前就说过让我教教褚一涵这办法，因为她总是也不爱听课。

    换座位那天，我直接把我的桌子拉到了林奕洋的另一边，褚一涵看着我挪走了桌子没说话，她似乎有情绪，反正肯定不是对我，我也懒得问，她问林奕洋愿不愿意换座位，然后又问方嘉，方嘉还真的思考了一下她的问题，林奕洋倒很聪明，就说让她去问老褚，这是老褚安排的，她还真就去了。

    结果就是，李子满眼透露着八卦，说炸裂的新闻要来了，褚一涵是因为陈凯去找老褚，她想和陈凯做同桌。这给老褚脸都气绿了，也不知道她又怎么闹了，反正中午下学的时候褚一涵破天荒的拉着楚依杭说了半天，想想她之前孤立楚依杭，又想想现在她似乎有求于她的样子，觉得褚一涵真的是无可救药。

    褚一涵想让坐在她正后边的楚依杭和陈凯换座位，虽然这一圈除了褚一涵，可能是楚依杭的成绩差点，但是要知道，陈凯可是都坐在倒数一二排了。

    “我再技不如人也不至于和陈凯换座位，坐最后一排吧，再说了老师都没说啥。”楚依杭回家路上和我抱怨着，很显然她拒绝了这听起来就荒谬的要求。

    “她，真是疯了。”南程在一旁无奈的摇着头。

    下午一来，陈凯还真就光明正大的，在众目睽睽之下搬着桌子坐到了褚一涵的后排，坐到了楚依杭旁边，楚依杭晦气的撇着嘴，也真是嫌他俩烦，干脆又微调了一下，自己坐到她的左后方，然后把桌兜里的书都拿出来，在靠近陈凯这边的桌角上摞起来一个老高的书墙，都快把头埋住了，主打一个眼不见心不烦。

    “这下要山雨欲来风满楼了。”南程下了晚自习等我值完日收拾东西的时候，看着陈凯那得瑟样，小说和我嘀咕着。

    “什么山雨欲来风满楼？”我有点不理解。

    “高兴，你觉得陈凯人咋样？”

    “我和他不熟，用我的客观角度就是，他虽然学习不好总是混，却也似乎没有干过什么无法无天的事儿。但是我听你说过，他人不咋地。”

    我确实是实事求是很客观的讲，我和陈凯确实不熟，在我眼里他就是个不学无术的人，至于其他方面我也不了解，最多可能就是褚一涵的男朋友。

    “高兴，这个事儿迟早要有个定论的。”南程故作深沉的说着，她那样子还有点搞笑。

    “啊？啥意思啊？”虽然她说话的样子搞笑，但是和她聊的这几句都能给我脑细胞干没了，她难得这么认真的讲几句话，但是她说的每一句都让我觉得摸不清头脑，什么定论，什么山雨。

    不过也用不了多久，我就明白了南程的意思。

    很多年后回过头想想，我当时的高中时代真是过分精彩，明明是幼稚的过家家却也是写的比电视剧还有趣。我都不知道怎么除了学习，他们怎么能那么多奇怪的心思。也知道了人在突然之间是会变的，也知道了其实每个人都是两面派，就像方嘉其实是个油嘴滑舌的木头脑袋，罗阳其实有属于自己的小世界，嘻嘻哈哈的李子其实也有自己的苦楚，林奕洋，楚依杭，还是南程......甚至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