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欢持续到很晚，但并不影响什么，无论是草原的蛮人，还是大秦边军，都心照不宣的秉承一个理念，今朝有酒今朝醉，人们都明白，刀尖舔血的日子过惯了，也就不在意那些繁文缛节，谁知道第二天是生是死？

    对于人均海量的蛮人和秦人，当第一缕阳光把雪地照出炫目的白光，生物钟就在脑中鸣响。帐篷中的秦军和蛮人纷纷走了出来，有序准备早饭，拔营前进。

    “再往北走五十多里，就到了。”阿鲁老人依然走在队伍前面，神色平和自然，目光深邃，仿佛可以看透草原上的一切，“在阴山山坳里，可以躲避北方的寒风，阴山很大，草原人总能找到自己的栖息地。”

    队伍行进的非常快，不过半天，秦墨绕过一处凸起的山梁，三处环山的一处低洼地出现在眼前。

    阴山东西跨度上千里，这是匈奴人和秦人的天然屏障。可是，这里太大，无论秦国还是匈奴，都无法完全控制。于是，被驱逐出漠南草原的匈奴部落，在阴山怀抱繁衍生息。

    “原来如此。”秦墨看着这一片隐秘的山谷若有所思，“好大一片谷地，如果这里突然跳出来一万骑兵，我一点都不惊讶。”

    蒙黑矛看着不知道尽头的山谷，也若有所思：“怪不得，我们每月都要派人北上，寻找匈奴人的踪迹，总是找不到。原来他们藏在这里。我一直以为，阴山险峻无比，不可能住人。现在看来，还是低估这些蛮人了，倘若真不熟悉这山川形貌，贸然出兵，恐怕凶多吉少。”

    秦墨笑了起来，“我想这白羊王，楼烦王都藏在阴山南麓，也许离我们不远呢。一帮老狐狸。”

    “公子，公子，快来，这里不对劲。”屠驹从身后飞马奔向秦墨。

    秦墨等人纵马飞驰，转过一处山坳，秦墨顿时皱起了眉头。

    这是一处很不起眼的山谷，距离秦军安营扎寨的地方足有十里，如果不是秦军按照以往惯例，在扎营处周围巡逻，也不会看到这个地方。

    山谷中积下厚厚一层雪，没有人畜的痕迹，风从山坳中吹出残雪，一团团在谷内卷起。雪散开又聚合，仿佛雪地会移动一般。秦墨看到散开的雪地上，出现了几条苍白的手臂。

    秦墨放眼望去，山谷曲折被凸出的山石挡住了视线，不知道有多深。

    “哪来的尸体？”秦墨神色异常紧张。

    “应该是匈奴人，这一片都是，估计有三五百具尸体。”屠驹答道。

    “三五百人在这里被杀，能看出什么人所为？”秦墨问道，心中七上八下，顿生警惕，“如果能杀掉三五百匈奴人，看来这支队伍人数至少上千。这么大一支队伍，不可能凭空消失，他们去哪了？难道在我们之前，还有一个大部落提前占据这片土地？”

    正当秦墨要下达准备作战的命令，背后匆匆赶来的阿鲁老人惊呼一声。

    “公子，这，这是，这是那些人。”

    “什么那些人？”秦墨一时没明白阿鲁老人说的什么。

    “那些，你们击败的那些匈奴人。”阿鲁老人微微有些结巴，好像在寻找合适的中原词语。

    “那些人怎么了？”秦墨跳下马，几个士卒清开一块雪地，露出十几具已经冻得僵硬得尸体。

    “公子，就是他们，一定没错，就是带着我们部落南下的匈奴人。”阿鲁老人仔细看着尸体，不禁又惊呼出声，“糟了，他们，不是被别的部落袭击，这，这里。”

    阿鲁指着一具尸体的肩膀，他的脖颈连同肩膀，血肉模糊。像是被生生撕下了一块肉。

    “是狼群！”

    阿鲁老人声音颤抖，“公子，我们快离开这里，咱们闯进狼群的领地了。”

    屠驹闻言大惊，“阿鲁，你说是狼群袭击了这支匈奴人？”

    阿鲁点了点头，“只能如此，他们一定是兵败，慌不择路逃到这里，被狼群打了个措手不及，全军覆没。”

    秦墨皱起眉头，“老人家，这狼群，这么厉害吗？”

    “这，这应该是草原狼王带领的狼群，恶魔一般的存在。”阿鲁说着，忽然双膝跪倒在地，嘴里喃喃念叨一些十分陌生的话语。

    “孟明触，阿鲁老人嘟嘟囔囔的，说的什么？”秦墨问道。

    孟明触靠近了一些，仔细听去，“回公子，这个好像是义渠的话，大概是说，狼神大人，我无意闯入您的领土，我们会立刻离开，还请您原谅。”

    身边蒙黑矛嗤笑一声，叫道：“阿鲁大叔，别跪了，我在边关，没少打狼，咱们有刀有枪，怕个什么？这么好的地方，凭什么便宜了那帮畜牲？”

    秦墨令人拉起阿鲁，沉声问道：“老人家，事在人为，一群野狼倒把吓成这样，以后遇到更难缠的对手，还怎么战斗？老人家，随我回营寨，我们再做商议。”

    营帐内的气氛有些沉闷，秦军将士听说狼群出现，没有丝毫恐惧，反而眼神闪着寒光，不住的把玩手中战刀，大秦将士在边关也实行屯田放牧，补给边军，打狼这种事情，不算新鲜。反倒是阿鲁老人的族人，神色越来越紧张。

    “老人家，你说的狼王？”秦墨问道，“难道说，狼群也想要占有这块地方？”

    阿鲁皱着眉头，也有些疑惑，摇着头，自言自语说道，“不对呀，狼群向来不会在这种山谷平地生活，它们会藏身山林中。牧民都知道，所以才敢在这样的山谷安顿。”

    “千百年来，都是如此，虽然狼群也会攻击牛羊，但像这种情况，老头子也是头一次见到，这些匈奴人到底怎么得罪狼神了？逼得狼群下此毒手？”

    阿鲁老人自言自语，忽然，一声凄厉的狼嚎，穿破山谷，像一柄利刃，刺入每个人的心中。

    “啊呀，狼嚎，狼群来了！”阿鲁老人吓得浑身颤抖，几乎站起不来。

    太阳还没落山，山谷中已经被巨大的阴影笼罩，变得阴暗压抑。

    第一声狼嚎似乎是一个信号，一声接一声的狼嚎响彻山谷。每一声狼嚎，都带着嗜血的杀意。

    山林中的枯枝拉拉作响，细细簌簌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缓缓靠近。

    “大秦将士，准备战斗！”常年在陇西生活的孟明触神色紧张，一声令下，秦军几乎同时行动起来。

    子车峻指挥车军，形成了一个环形，步兵以车阵为工事，将一捆捆羽箭搬了出来，中圈是黑矛和屠驹带领的两支骑兵部队，持矛立马，随时准备冲锋。内圈，由孟明触和蛮兵轻壮形成了一道防线，保护住最里侧的老弱妇孺。

    山谷中的夜色，比想象中的更加黑暗。嚎叫声越来越凄厉，声音也越来越近。不多时，远处黑暗中，出现幽蓝如鬼火一般的光点。数百光点，出现在三面山梁上。

    看着在暗处闪烁着的幽蓝光点，秦墨头皮发麻，风吹拂面门，空气中似乎多了一丝丝血腥味，若隐若现的低沉嘶吼，像是一条条细微的线绳，一层层包裹着每个人的心。压抑的令人喘不过气。

    “他奶奶的！这帮畜牲是要找茬打架！”孟明触忍不住骂了起来，“老子在陇西，也打过狼，没见过这么多，这帮畜生藏在哪里的，妈的，巡山没看到呀。”

    秦墨看着光点越聚越多，形成了三面包围的态势，但这些幽蓝光点，只是沉默的看着平地上的人群，没有发起进攻。

    “狼最狡猾，也最有耐性，它们会一直跟随猎物，不断骚扰猎物，直到猎物疲惫不已，放松警惕，它们才会发起进攻，这些狼，简直是草原噩梦。”蒙黑矛沉声说道，“这帮畜生，是要和咱们耗上了。”

    “这帮畜牲想要耗，咱们就跟它们耗，现在要是退出山谷，必然漏出破绽，到时候，咱们的下场，不会比匈奴人更好。”秦墨面色阴沉，“下令全营，多点火堆，全军将士，分三班轮流值班。一旦发现狼群靠近，格杀勿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