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人的营帐空前的热闹起来，几乎在一天之内，变成了拥有近万人的超级大营地。这样的规模，在漠南草原已经非常罕见。

    秦墨不知道少女和她那个恐怖的哥哥是如何说服族人的，但如今，他也没必要知道。秦墨用自己一条命去赌少女不是一个冷血杀手，算是赌对了。

    增加二三百人，对于秦墨而言，并不起眼。但多了两个得力助手，对他很重要。

    “你们的族人，就在这里安家吧，挺好。”秦墨带着二三百蛮人，乐呵呵看着眼前热闹景象。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答应吗？”少女问道。

    “为什么？”秦墨问道。

    “因为你信任我。”少女嫣然一笑，“我有很多手段，可以杀了你，但你很信任我，我很开心。”

    “我当然会信任我的战友。不光是我，每个大秦边军，都会无条件信任战友。”秦墨也笑了起来。

    “我叫乌隆噶。我哥哥叫阿哒。”

    “扶苏，秦人扶苏。”

    夜色渐深，营帐里依然热闹非凡，秦人在庆祝胜利，蛮人在庆祝新生。

    唯有议事的大营，气氛稍显尴尬。

    “情况就是这个情况，事情就是这个事情。”秦墨饮了一口酒，润了润有些干咳的嗓子。目光扫向众人，想要在众人脸上，看到他们的想法。

    “我同意。”子车峻举手发言，但脸微微红，似乎觉得举手发言这种事情，哪里不对劲，各种别扭。

    其他人也尴尬的互相看着，虽然公子已经多次强调，举手发言的重要性，而且，他们经过许多次磨合，都已经习惯了。但在心里，还是觉得这种做法，很是莫名其妙。

    子车峻清了清嗓子，“赵国飞骑，足有千人，他们营帐，也有两三千人之多，如果能并入我们，咱们秦人的势力，足以和白羊王相抗衡，就算是右贤王，也不敢轻易发难。草原规则，实力为王。”

    蒙黑矛放下手，“公子，我在赵国营帐看过，这帮人很不简单。他们是把刀子，既能伤人，也能伤己。”

    孟明触问道，“公子，你是说，李垕，是赵国李牧的后人？当年，李牧没少让我秦人吃亏，后来，我们用反间计，这才除了李牧，听说，李牧的下场很惨，被诛灭了三族。如果李垕是李牧的后人。大概是李牧手下的边军把他救了，这才流落到草原。”

    屠驹已经明白了孟明触的言外之意，沉思片刻，接口说道，“既有国仇，又有家恨。比匈奴人还棘手。不要说兼并赵国飞骑，就是和他们平起平坐，都要多个心眼。”

    屠驹又看向秦墨，态度极为谨慎，“公子，恕我直言，咱们招降的这些匈奴人，义渠人，实际上，都是匈奴部落的俘虏，奴隶。咱们算是解救了他们。我不怀疑这些人的忠诚。可是，赵人和秦人，那可是血海深仇，李牧那会，再早一些，武安君白起那会儿。”

    屠驹叹了一口气，不再说下去，武安君白起，坑杀四十万赵人，这件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呢，想到此处，眉头紧皱。“他们要来，我睡觉都要睁着眼睛。”

    “武安君白起，在长平坑杀赵国降卒四十万，李牧因为秦人反间计，被灭三族，赵国被秦人所灭，始皇在邯郸，也没少杀人。”秦墨声音很平静，但说的事情，却骇人听闻，“我知道这些事情，也知道赵人恨秦人。可是，此一时，彼一时。如果，我扶苏，连这支赵军都驾驭不了，如何能驾驭整个匈奴？各位，我们需要的，不是仇恨，而是整个天下！”

    夜色微凉，乱哄哄的营帐终于平静下来，各个帐篷发出长短不一的鼾声。秦墨已经说服了众将，但也只是说服而已。如果不能成功，一切都是虚妄。

    秦墨慢悠悠向着自己的营帐走去，自言自语道，“白羊王呀白羊王，你我无冤无仇，如果你被我灭了，只能说倒霉了，草原规则，强者生存，这你可怨不得我。”

    掀开帐篷帘子，秦墨愣住了。“乌隆嘎？”

    乌隆嘎坐在毛毡上，对着油灯，手上不知道在做着什么。

    听到秦墨的声音，乌隆嘎展颜一笑，“你回来了。”

    “回来了。”秦墨坐在乌隆嘎身边，“怎么还不休息，跑我这里干什么？”

    “你袍子破了，我来帮你缝一下。看。”乌隆嘎扬起微黑的小脸，将成果展示给秦墨。

    看着名贵的狐裘袍子，被一条黑色牛筋线缝出令人头皮发麻的“疤痕”，秦墨欲哭无泪。分明是用搓麻绳的手艺绣花，粗糙得很。这丫头女红的水平，差的可以用惨烈来形容。

    “很好，我很喜欢。”秦墨尴尬的笑着，说出了违心的夸赞。

    “以后你的衣服，我来给你缝。”乌隆嘎听到秦墨夸奖，开心的笑了起来，开始大包大揽。

    “亲姐，饶了我吧。”秦墨差点崩溃，心里暗暗叫苦，心疼着自己那些名贵的衣袍，可看着乌隆嘎得意的眼神，实在不忍心拒绝。于是岔开话题。

    “乌隆嘎，你怎么会说中原话，匈奴人会说中原话的多吗？”

    “我家祖上，生活在陇西，和秦人接触的多，自然会说。我不是匈奴人，我是月氏人。只是族人让匈奴打败，我们就来到匈奴。”

    乌隆嘎眼睛滴溜乱转，像是寻找猎物的小狐狸。

    “我就这一个破袍子。”秦墨笑了起来，“别找了。”说着，给乌隆嘎到了一碗奶茶。

    “你这身杀人本事，哪里学的？”

    “杀人多了，就学会了。”

    秦墨听到此话，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你，你多大，就会杀人了？”

    “我已经18岁了，在蛮人中，都算老姑娘了，打仗多了，总要会点防身本身。不过放心，我们是战友，我不杀你。”

    秦墨笑了起来，居然有点喜欢上这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

    秦墨忽然想到一桩心事，接口道：“你们原来是在白羊王手下？”

    少女眼神微冷，“是。”

    “我想收拾白羊王，你能不能和我说一下，他们的虚实？”

    “收拾？”乌隆嘎似乎没太明白这个词。

    “就是打，我要打白羊王部。”

    乌隆嘎眼中闪出光彩，“如果你想打白羊王，我愿意当向导。”

    “你？”秦墨奇怪道。

    “你不信我？”乌隆嘎睁大眼睛，手中多出来一把短刀。她拔出短刀，看着秦墨，笑容变得非常瘆人。

    “收起这东西，虽然你已近年满十八岁，但玩管制刀具，还是不好，尤其是女孩。”

    “你不会怕我再给你来几下吧？”乌隆嘎笑着收刀入鞘，表情严肃起来。

    “我和我哥哥，都是白羊王右厢的人。”

    “右厢？”

    “对，白羊王手下有亲卫军，还有左右厢，亲卫军是他的嫡系部队，左右厢都是奴隶中的精壮，作为征调使用。现在，白羊王主力被击败，伤亡很大，他必然要从左右厢抽调兵力。如果控制左右厢，白羊王没有了兵源，自然无力反击。”

    秦墨沉思片刻，看向乌隆嘎的神情异常温和。

    “你看我干什么？我脸上有画吗？”乌隆嘎微羞带恼。

    “你可以当我的军师了。”秦墨一边夸奖，一边给乌隆嘎又倒了一碗奶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