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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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父债子偿

    别过浑氏兄弟,相约出云楼。

    是夜,花作客一行人燃起篝火,在城外将就一晚,行走江湖,风餐露宿,稀松平常,只等天亮进城。

    丁坏此时已被浑家二老带回北固城。

    出云楼顶楼,丁坏席地而坐,身边摆满了美味珍馐,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一顿胡吃海塞,十年了,天天残羹剩饭,今天一定放纵一回,吃够本,让俩老头好好放放血。

    二老满脸肉疼,但是自觉理亏,只能悄悄将手伸向一旁的酱牛肉,却被丁坏一个眼神瞪了回来,“瞒我这么久,你们不想说点什么吗?”未等食物下咽,丁坏嘴里含混的说道。

    “这北固城,大夏立国后改的,取意北方永固,以前是叫做土浑城,这个你是知道的”浑不吝打着马虎眼,缓缓说道。

    “老先生,咱要不说点我不知道的?”丁坏揶揄道,翻翻眼睛,手里的动作并未停下,又抓起一只肥美的乳鸽送入口中。

    浑不吝顿感尴尬,看向酱牛肉,吞吞口水,又瞅瞅旁边的老兄弟,相视一阵苦笑,砸吧砸吧嘴,而后一声长叹,“罢了,路终归是要你自己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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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尘俗世,凡人几几,虽身负奇经八脉,却多以刀枪棍棒为伍,苦修体肤,佐刀兵之威,厉行天下,是为器修。

    又有奇人异士,内修玄功,虽肉体凡胎,却能开碑裂石,神异非常,称作武修。

    二者相较,各有千秋。器修之人讲究修身,大多孔武有力,武修更重修心,大巧不工,又不能一概而论,故而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以貌取人更是江湖大忌,极易招惹无妄之灾。

    然而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江湖中人最重声名,门派之间本就多有相斗,奋勇争先。器修与武修更是常有交锋,互有胜负,也因此素有积怨。

    命运的齿轮悠然转过。

    遥想三十年前,这里还是土浑城,份属凉国,凉国国主韩惊玄残忍暴戾,好大喜功,连年征战,以致生灵涂炭,百姓食不果腹,民不聊生。

    时值乱世,群雄四起,豪强林立,百姓更是流离失所,饿殍遍野,苦不堪言。

    江湖中人向死而生,奋起反抗。

    龙城霍环山,出身世家大族,登高一呼,身边剑侠刀客,多是江湖器修,济济一堂。门下弟子技艺超群,勇武绝伦。更有出类拔萃者,万军从中取人首级,易如探囊取物,其中佼佼者便是不败白衣--花作客。

    京州许震东,奇人义士,出身微末,却素有大才,振臂一呼,周围亦是人才济济,以江湖武修居多,座下弟子身怀绝技,神勇无比。更有卓尔不群者可做万人敌,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这里最耀眼的当属冷面阎罗--墨阳珅。

    正所谓时势造英雄,龙城霍环山和京州许震东异军突起,成了江湖上最强大的两股势力,逐鹿中原,指日可待。

    “这和我有关系吗?”丁坏一脸的无奈,说了这么多人,貌似没有一个跟自己有关联。

    “许震东老爷子是你外公。”浑不吝顿了顿,并不着急说话,伸手摸了块酱牛肉快速的塞进嘴里,丁坏这次倒是没阻止,神情诧异,仰起头看着俩老头,似乎在催促快点讲,一直以来丁坏都认为自己是老头子捡来的,这还是第一次听到自己有亲人,一时也认真起来,满眼好奇。

    双方人马最初亦有征伐,后为大局计,歃血为盟,互为兄弟,合兵一处,无往不利,很快将凉国国主韩惊玄赶出皇都,逼其退至北域,困守土浑城。也因此陷入突如其来的苦战,损失惨重,一时不能寸进。

    凉国战神浑天成,镇守土浑城四十载,剑锋所指,所向披靡,已是凉国最后柱石,本欲据险相抗,伺机东山再起。

    奈何凉国国主韩惊玄一意孤行,决意死战。殊不知此时凉国已是强弩之末,气数将尽,回天乏术,终需走向末路。凉国最后的壁垒也即将崩塌。

    正所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一代战神迫不得已,陈兵七星山,手持寒殇剑,亲携二子,各执刀枪,冲锋在前,于狼斜谷鏊战三月有余,此战惊天动地,直杀得天地失色,日月无光,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让人见之魂断,闻之胆寒。

    可叹浑天成戎马江湖四十载,赤胆忠心,光明磊落,因此一役,终获凶名--血手人屠。

    只是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换旧人,宿命之战终将到来。

    那一日,晨曦初开,霞光微露,远山古道,白衣袂袂,意气风发,翩然而至。

    浑天成仰天长叹,只因花作客身后方向,土浑城浓烟滚滚,心道城破,当下腹背受敌,已然绝路。

    花作客,血气方刚,彼时武功尚未绝顶,江湖上却已鲜有敌手。

    浑天成,虽英雄迟暮,但宝刀未老,剑道一途亦堪称无敌。

    宿命之战无声开启。

    一老一少,相对无言,拔剑,出招,拼做一处,心无羁绊,肆意畅快。

    为人者,仁慈恻隐,自利利他。

    为臣者,行君之令,忠君之事。

    为将者,驰骋沙场,马革裹尸。

    必死之局,战斗已无悬念。一代名将,以身殉国,得偿所愿,决然赴死,遂全白衣之名。

    至此,凉国覆灭,神器易主。

    命运使然,自有定数。恰似人间惊鸿客,墨染星辰云水间。

    “说完了?我外公怎样了,你们是只字不提呀?”丁坏心中感慨万千,仍是感到一头雾水,莫不是又被这俩老头耍了,愤愤不平道。

    “说完了,我们知道的就这么多”。俩老头面不改色,瞥见丁坏捏紧的拳头,赶紧补充道,“我们常年隐居,不问世事,即使知道些什么也只是道听途说,当不得真”。

    眼看再也问不出什么,心知俩老头定还有隐瞒,丁坏也不再追问。狡黠一笑,“你们的兵器是怎么回事,这总该知道的吧?”

    闻听此言,俩老头瞬间暴走,“小子,你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师傅说要杀我,总能告诉我原因吧?”,眼看俩老头生气了,丁坏赶紧转移话题。

    “父债子偿”。

    难得老头回答的干脆,只是丁坏脑子又是“嗡”的一声,一个都没说明白,又来一个。果真自作孽不可活,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