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昱双手并合朝小河勺起水清洗了一下沾满血污的脸。

    皎洁月光下，清冽的河水映出清瘦的面容。

    那是原主藤本弘治的脸庞：五官长相清逸俊朗，眉宇间可见刚毅与坚韧气质。

    读取藤本弘治的原记忆，颜昱发现他常年被肺病折磨，每天咳嗽不休，严重的时候还会咯血，所以，与病魔抗争许久的身躯显得单薄清瘦。

    身体变成食人鬼之后，肺病倒是因为鬼的特殊体质痊愈了。

    另外，颜昱惊诧发现，压制住了食人鬼的嗜血本能之后，眼瞳不再猩红，指甲不再尖锐，獠牙和曲凸的血管也全然消退不见，不管是身躯还是面容，跟普通常人并无太大差别，除了皮肤毫无血色。

    惨白的皮肤，大致是没有进食人类血肉的缘故，所谓的营养不良！

    抑制食人鬼的嗜血本能需要极大的体力和意志，此时的颜昱感觉躯体十分虚弱，就连呼吸喘气都感觉吃力，体力的恢复更是十分缓慢。

    “川泰，你累了吗？”

    颜昱回过头问坐在河边鹅卵石上的弟弟。

    藤本川泰摇了摇头，他光着脚，目光直愣愣地看着眼前已然恢复正常的哥哥，宛如噩梦初醒，神眸中依旧残留着一丝淡弱的恐惧。

    就相貌而言，藤本弘治还是以前的藤本弘治，但似乎跟以前不太一样。

    在藤本川泰眼里，以前的哥哥每天咳嗽不休，如今，虽然看起来依然虚弱，但显得健康。

    “今晚我们就在河边这里休息吧！”

    颜昱走到川泰身旁坐下，抬手抚了抚他的头，问道：“你害怕吗？”

    七岁的川泰依然笑了笑，“有哥哥在，我不害怕！”

    颜昱鼻翼微动，灵敏的嗅觉让他闻到了极其细微的血腥味，那是从川泰脖颈处的伤口传散出来的。

    看着弟弟脖颈处的皮肤破口，颜昱吞咽了一下口水，本能下的贪婪欲望蠢蠢欲动。

    “不早了，赶紧睡吧！”

    安抚川泰躺下睡觉。

    颜昱看着眼前小男孩，心想，虽然真正的藤本弘治已经死了，但这个小男孩是自己在鬼灭世界里唯一的亲人了。

    虽然，有时候亲人看起来更像是一顿美味的餐点。

    颜昱再次舔了舔舌头吞咽了下口水。

    此时，他发现小河前方的树林有人影藏匿其中，隐约可感知到极具威压的目光。

    那是水柱富冈义勇。

    很显然，他并没有相信颜昱能克服嗜血本性不进食人类，所以一路尾随。

    一方面是为了考验颜昱，另一方面是保护藤本川泰免受鬼的伤害。

    也就是说，在前往狭雾山的路途，但凡颜昱出现进食人类的举动，他的头颅必定落地。

    “出来吧！不用躲躲藏藏，我有话问你！”

    沿着河岸走到树林前方，颜昱高声说道。

    一瞬息，毫无声迹，富冈义勇便闪身出现在颜昱面前。

    极其恐怖的身体移动速度，果然是九柱之一的水柱！

    “什么事？”

    富冈义勇侧身站立，目光斜视颜昱，说话的语气依旧冷冽如冰，给人一种难以靠近的距离感。

    “狭雾山往哪个方向走？”

    富冈义勇并没有正面回应颜昱的询问，他站立身姿，稍稍抬头，目光投向东南方向，就连手势指引也是直接省略了。

    眼神指向的方向就是去往狭雾山的方向，颜昱无奈一笑。

    难怪富冈义勇在众柱当中，是最容易被误解的一人。

    “狭雾山距离此处，有十多天的行程！食人鬼无法在白天行走！”

    富冈义勇的目光投落在已然入睡的藤本川泰身上，“顺着小河前方一直上山，山上有一瀑布，那里有藏身的山洞！”

    话音刚落，富冈义勇便立马闪身消失在颜昱面前。

    食人鬼害怕日光，所以行动基本被限定在黑夜。

    对此，颜昱也只好遵循富冈义勇的指引，背起已然沉沉入睡的川泰，前往小河源头的瀑布山洞。

    变成食人鬼之后，颜昱便没有进食，背着川泰沿着崎岖小路爬山，虚弱的身体让他气喘吁吁，几近虚脱。

    弟弟川泰脖颈处的伤口传过来的血腥味无时无刻牵动着颜昱的嗜血本性。

    但是，强大的意志力让他死死压制住对鲜血的极度饥渴。

    约莫一个小时的路程，终究抵达山上的瀑布山洞，颜昱缓缓放下熟睡的川泰，让他平躺在山洞的地面上。

    看着呼呼入睡的川泰，颜昱感到心安，毕竟脑袋还是携带者原主藤本弘治的记忆。

    山洞一片漆黑，因为空气流动不通，再加上瀑布水汽常年氤氲，洞中环境潮热闷湿，身处其中，皮肤能感受到一股让人难受的粘溺感。

    好在只是暂时落脚的地方，有柴火就更好了，只可惜条件不允许！

    就在颜昱准备躺下恢复体力之际，山洞外传来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闻到了吧？是人类小孩的气味！”

    “额！自动送上门的美味！我最喜欢小孩的血！嘎嘎——”

    “气味的源头就在瀑布后方的山洞里头！而且有血的味道！”

    “我闻得出来，那是稀血的味道！嘎嘎——”

    对话结束，瀑布后的山洞口便出现两道食人鬼身影，他们面色狰狞，一步步朝山洞里面迈进。

    “噗——”

    一道黑影迎扑而来，颜昱调用鬼的独特身体机能，以极快的速度将两只食人鬼拽出洞外，随后纵身飞跃。

    顺着飞瀑激流，颜昱连同两只食人鬼一起坠落瀑布下的深潭。

    “嘭——”

    萤火曳动的深潭水面激荡起两米高的水花。

    掉入潭水深处，颜昱赶忙摆动手脚，以最快的速度游向水面。

    然而，一只鬼手死死拖拽住他的脚跟。

    “别想逃离这里！嘎嘎——”

    水中传荡鬼的声音，“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所！嘎嘎——”

    颜昱往后一看，那只鬼全身皮肤覆盖青绿色的鳞片，耳朵手背长着尖锐的鱼鳍，牙齿尖锐如锯齿，森然的红色目瞳在清冽的潭水中熠熠闪亮。

    右脚被鬼拖拽着，颜昱的行动受到牵制。

    糟糕的情况远不止于此，另一只鬼在他四周不断搅动潭水，形成旋涡状的湍流。

    鬼在水中的游动速度极快，在漩涡湍流的加持下，颜昱根本看不清对方的身影。

    “在我们的地盘，竟敢跟我们抢食稀血人类！不知死活！”

    “把他撕成肉碎！嘎嘎——”

    水鬼拨动手掌鱼鳍，开始发动进攻。

    深潭底下，得地利优势，鬼的进攻速度极快，身体形成黑色虚影在漩涡湍流四周窜动。

    颜昱四下观望，目光始终跟不上鬼的流窜虚影速度。

    黑色虚影如闪电从颜昱身侧极速掠过，随之，颜昱的手臂便出现一道森然裂口。

    血液在湍流带动下形成一道如轻纱般的猩红血带。

    两只鬼，一只拖拽着颜昱的脚，一只继续发动进攻，形成良好的进攻配合。

    一分钟不到，颜昱的身体便出现大大小小的破裂伤口。

    “再这么继续下去，别想活着离开水底了！”

    颜昱感觉到丧命的危机。

    没有啃噬人类血肉，身体本来处于极度虚弱状态，目前又被拉入深潭，呼吸极具困难，更重要的是要面对两只极擅水性的恶鬼！

    “不管怎样，先摆脱脚底下那只鬼的纠缠！”

    颜昱屏住呼吸，集聚全身力量于腿部，随后调动腿部肌肉迅猛往上一提，鬼顺势而上。

    趁此时机，颜昱反腿猛力一踢。

    被踢中面部的鬼当即吃痛，发出一声闷哼。

    看到颜昱摆脱了束缚，两只鬼交错游动在周边，将颜昱死死包缠，准备打持久战耗死对手。

    “鬼竟然跟人类食物混在一起，简直可笑！”其中一只鬼发出嘲笑。

    “他没有吃掉那个小孩，所以很弱！那可是珍贵的稀血！嘎嘎——”

    “愚蠢的鬼！强者啃噬弱者，这是天道生存法则！”

    “要不咱们把那小孩拉入水底？我喜欢在水下进食！嘎嘎——”

    一只鬼话落，便直接摆动手掌鱼鳍，游向水面。

    颜昱想尾随过去制止那只鬼的行动，然而，另一只鬼挡在他面前，脸上挂着狰狞的笑意。

    “不希望小孩被我们吃掉？”

    食人鬼似乎看透了颜昱的心思，“那我们更要在你面前吞食那孩子！”

    颜昱调出鬼的身体形态，指爪獠牙尽露，皮肤凸起脉络血管。

    眼下形势，也只好先杀了眼前的这只鬼！

    不过，颜昱很是清楚，杀灭鬼，除了阳光，便是特制武器日轮刀。

    留在水里的鬼继续发动极速攻击，窜动的虚影让颜昱目不暇接。

    “必须排除杂乱思绪，静心感受水动流势！”

    颜昱闭上双眼，开启全身皮肤的感触肌能，细察水动的流势走向。

    “咻——”

    黑色虚影飞掠而来，捕捉到水动流势的方向，颜昱迅然睁眼，集中手臂力量，一记强大力道的掌刀迎着水流刺穿而去。

    “噗——”

    掌刀凌厉破开坚韧鳞片，穿透鬼的心脏。

    血骤然喷涌，晕染潭水。

    颜昱没有停止进攻，掌刀击穿鬼的心脏同时，他快速提起一记飞脚，直接将鬼的脖颈踢断。

    鬼的头颅在炸起的水浪中飞出水面。

    潭水血污一片。

    此时，另一只鬼已经抵达洞口，展露血口，睁大着猩红眼瞳，贪婪地朝熟睡中的川泰走去。

    就在鬼即将对川泰下手之际，颜昱及时出现，他再次激发鬼的身体机能，生出尖锐的鬼爪，径直袭向鬼的后背。

    鬼敏锐察觉到了源自身后的袭击，他纵身一跃，极速脱逃。

    颜昱的鬼爪落空，而鬼顺带掳走了川泰，逃至洞口。

    “哥哥——”

    再次陷入恐惧的藤本川泰发出求救呼叫。

    “果然是稀血！一名稀血足以媲美五十人，甚至一百人的营养价值！嘎嘎——”

    鬼张开贪婪血口，准备吞食藤本川泰。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人影出现在鬼的身后，无声无息。

    “水之呼吸贰之型——水车！”

    富冈义勇手持蓝色日轮刀，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挥刀砍落。

    鬼的头颅便从脖颈断口脱离掉落，随后与躯体一同崩坏化作灰烬。

    看到另一只鬼展露鬼爪朝富冈义勇的后背发动暗袭，颜昱高喊一声：

    “小心后面！”

    富冈义勇面色沉着，没有丝毫的慌乱，他微微侧身，眼神微动。

    等鬼袭近他身后的瞬间，电光火石抽刀一挥。

    “水之呼吸参之型——流流舞！”

    鬼的头颅径瞬息直掉落在川泰面前。

    看着鬼头化作灰烬散灭，藤本川泰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面上，脸上挂满惊恐泪痕。

    洞口逆光下，富冈义勇收拢日轮刀，侧身站立，神色凛然地看着浑身是伤的颜昱。

    “你是故意安排我们来这里的吧？”

    颜昱走到富冈义勇面前质问道：“你早就知道这里有鬼！”

    “没错！”

    富冈义勇坦然承认。

    “说到底，你一直在考验我！不管现在，还是以后，对吧？！”

    “你是食人鬼，鬼杀队守卫人类而生，鬼却以人类为食！你说要加入鬼杀队，考验你，也是必然！”

    富冈义勇神色凛然，一副理所当然的冷傲态度。

    “那……你的考验，现在得出结论了吗？”

    颜昱吃痛捂着胸口的伤。

    “你太弱了！连个人类小孩都保护不了！我说了，弱者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利，注定只能被强者踩在脚下！鬼杀队不接受弱者！”

    “我拥有鬼杀队任何一个人都没有的能力！”

    颜昱果决用尖锐的指甲撕开手臂皮肉，随后看着破损的皮肉迅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鬼的身体素质极其强韧，即便受了伤也能快速治愈，哪怕断了臂膀也能重新长出，这便是我独特的能力！”

    “现在的我确实很弱！”

    颜昱神色坚定说道：“作为鬼，我也可以为了人类与鬼战斗到底！我一定会成为鬼柱！”

    听完这番话，富冈义勇默然转身，背对着颜昱说道：

    “等你变成强者的时候再跟我说这番话！”

    富冈义勇闪身离开之际，还不忘补充一句：

    “鬼杀队不接受弱者！就像我，不配成为水柱！”

    颜昱知道这又是富冈义勇的内心自责当年因被锖兔所救导致锖兔被手鬼杀害而一直自责，认为自己没有能力，不配成为水柱。

    突然，虚弱的身体在众多裂伤的加持下，颜昱感觉两眼一昏黑，身体倾斜倒地，倏然失去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