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骁看向顾凌神秘一笑，解释道：

    “干咱们这行的，跟街上这帮商铺打交道是早晚的事儿，他们之中或许有人安分守纪，但也总会有人惹事。

    “惹了事儿怎么办呢？还不是得求到咱们头上，让咱们办案的时候能抬抬手就抬抬手嘛，既然这样，那平时可不得收点他们的孝敬。”

    顾凌咂了咂嘴：

    “所以你收了？”

    “肯定啊，不然每月就衙门那点俸银，够养活谁啊。”

    韩骁毫不犹豫的说道：

    “其实不光是我，你去问问，整个县衙里谁没有？上到县尉主官，下到衙门仆役，这都是心照不宣的事儿。”

    顾凌听到这话，心里说不痒痒那是假的。

    毕竟他又不是什么圣人，来当捕快除了因为体制稳定，再一个就是为的赚钱嘛。

    这钱摆在眼前，怎么可能会不想要呢？

    只是......

    拿人手软，吃人嘴短。

    顾凌在没搞清这渭水县本土商贩的胃口前，还不想贸然就往口袋里捞钱。

    而韩骁似乎是看出了他的顾虑，嘿嘿一笑，在他耳边小声说道：

    “放心，这也就是个说法，真到了抬不抬手的时候，还不是咱们说了算嘛。”

    顾凌有些惊疑：

    “你们拿钱不办事儿的啊？不怕人家回头骂娘的吗？”

    韩骁毫不在乎：

    “骂两句就骂两句呗，反正回头到了该交例钱的时候还得交，不然收拾他们也不费什么劲。

    “就街上你现在看到的这些大铺子，哪家身上没点毛病？无奸不商这句话可不是空口传出来的。”

    顾凌无奈扶额，摇摇头：

    “你倒是坦诚。”

    韩骁不以为意：

    “嗨，其实不光咱们县，这都是历朝历代以来不成文的规矩。

    “私下里将各街各巷按地盘划分好，由捕快出面，将各自负责街道地盘的钱捞回来，上下打点。

    “而且，你以为咱们这是在敲诈勒索吗？错啦！是那些商家也巴不得往咱们兜里塞钱呢。

    “毕竟大环境就是这样，上面有关系和没关系是两码事，你不收，他们心里反而还没底呢。

    “这打交道、打交道是怎么打的？不就是在这一次次桌下交易里来的吗？老胡喊我跟你一起，就是这个意思。”

    顾凌自是知道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

    否则他也不会初来乍到就破了大财将那颗价值不菲的夜明珠给拱手送出去。

    官吏官吏，官场是个大染缸，吏就能例外吗？

    就跟他选择站队胡县令一样，既然穿了这身衣服，又怎么可能做到真正的独善其身呢？

    见顾凌最终还是点头，韩骁也乐了，搂着他的肩膀问道：

    “兄弟，不勉强吧？”

    顾凌无奈耸耸肩：

    “我一个收钱的有什么好勉强的？如今这世道，谁都想活的比别人更好一些，我也不例外。

    “而且咱们冲的也是那些店铺，又不是街上这些这些小摊小贩。”

    韩骁有些惊讶的看着他：

    “可规矩是一整条街啊，大家都收小摊小贩的，你不收，回头可是要掉一大笔钱的。”

    顾凌摇摇头，坚持道：

    “掉就掉吧，谁有钱咱挣谁的，开店铺的有钱，咱就挣开店铺的就行，小老百姓你为难他们干啥。”

    “呵呵，讲究，老胡真没看错人。”

    韩骁对他伸出大拇指，随即洒脱的看向就近一家商铺：

    “那就按你的意思，咱走着。”

    二人随即迈入其中。

    而店铺内，本来在柜台后拨着算盘的掌柜见有人来，本能的抬起头，微笑道：

    “欢迎光临小店，不知二位......哟，韩捕，今儿个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韩骁大大咧咧的说道：

    “怎么？没事儿我们就不能来店里吗？”

    掌柜一愣，呵呵笑道：

    “能，当然能。”

    韩骁也不磨叽，将身边的顾凌推到台前：

    “我来就是告诉你一声，这位呢，是我们衙里新来的捕快，也是我兄弟，以后这条枫林街呢，也归他管，你得认识认识。”

    掌柜的也是常年在生意场上成了精，一看到韩骁身边有新人穿着差衣，自然就明白了过来。

    在听到介绍后，也是一点都不意外，笑呵呵的看向顾凌，抱拳问道：

    “不知这位大人怎么称呼啊？”

    “顾凌。”

    “哦，顾捕。”

    掌柜笑着走上前来，从袖中掏出两吊钱，悄咪咪的塞向顾凌手里：

    “新官上任，恭喜恭喜啊！”

    韩骁在一旁笑着伸手指了指掌柜，接话道：

    “我就说掌柜的上道儿吧。”

    “哪里哪里，我这生意如此红火，不也全仰仗韩捕和各位大人们的照顾嘛，呵呵。”

    “行，那我们就走了。”

    “哎，好嘞，您请，有事儿您吩咐。”

    “......”

    顾凌与韩骁并肩走出了商铺。

    看着手中沉甸甸的两吊钱，顾凌一时心情还有些复杂。

    按如今大宣朝货币的购买力来算，一文钱大概就是前世的一块钱，一比一兑换。

    一百文为一吊，也就是一钱银子。

    十钱为一两。

    也就是说，这两吊钱就相当于前世的两百块，不算多，但无论是放在以前还是现在，也确实都够个随礼的份子。

    这一进一出，打个招呼的事儿就有两百块入账......

    钱赚的还真是容易哈。

    韩骁像是没注意到他的异样，只是兴高采烈的搂着他朝下一家走去。

    一家、两家、三家......

    等到把这周围的街道商铺逛完，天色差不多都已经暗了下来。

    而顾凌原本干瘪的荷包，也无比充盈了起来。

    “怎么样兄弟？出门在外，还是这玩意儿有安全感吧？”

    韩骁指着荷包，笑呵呵的说道。

    顾凌无奈的摇摇头，将荷包揣进怀里，说道：

    “陪我跑了一天了，咱们一块儿去吃点东西啊？”

    这言语之间要请客的好意，韩骁倒也想去，只是想起自己身上还有的差事，只能叹气一声：

    “还是等回头有时间吧，今天陪你跑了一天了，刑房那边我还没去，得打个到。”

    今天闲聊下来一天，顾凌也知道这位胡县令的“子侄”在捕快之余，同样身兼着刑房主官一职，相当于以前的监狱长。

    脱离了“吏”的范畴，正儿八经的九品官身。

    所以当下也就没再劝，点头道：

    “那行，等回头有时间我请你。”

    “嗯，行，那我先走了。”

    “回见！”

    “......”

    目送着韩骁离去的背影，顾凌却没有朝着住所走去，而是思虑了一下，转身前往晚菜市场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