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边陲小镇
楚兴咬牙:“你特娘一个房间二十两,不是抢是什么!”
掌柜的冷哼一声:“客官这嘴巴忒也臭了,莫不是含了一嘴的蛆。”
“我含你大爷!”
楚兴本就对这坨掌柜的态度不爽,再被房间的价格给吓到,而今彻底爆发,嘴巴一张,一口“千年老浓痰”激射而出,正中掌柜的眉心!
要说这楚兴真不愧行伍出身,这口老浓痰当真去得又快又准,打在掌柜的眉心竟然还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侧边的秋泽还在想这二十两一间,四间房间怎么就一百两这个问题,实未想到楚兴会突然来这么一手。
刹那间,整个客栈的大堂寂静无声,大堂里的所有人目光都定格在掌柜的眉心浓稠的“千年老痰”!
“你特娘尝尝这里面有没有蛆!”
唯独楚兴还在跳脚怒骂。
扫视一圈大堂,秋泽心中警铃大震。最初他还以为零零散散坐落在大堂的几个壮汉是这儿的住客,楚兴一口浓痰射出,看到他们脸上的异色,秋泽这才回过味儿来。
这些人很明显是这家客栈的打手呀!
察觉事情有异,秋泽和另一边朴青对视一眼,二人会意,突然夹起依旧在满嘴喷粪的楚兴就往门外跑。
此时掌柜的也反应过来,一声凄厉的尖叫直冲云霄。
“把这帮外乡人抓住,往死里打——!”
一声令下,大堂中早就有所准备的壮汉们应声而动,各个手拿棍棒追了上去。
落在后面的江怀远“锵”的一声抽出佩刀,一人一刀堵住门口,唬得七八条大汉竟然不敢再进一步。
“上呀!弄死他们——!”
刚刚抹去浓痰的掌柜的正巧看到这一幕,尖着嗓子吼道:“通通给老子打死他们!出了事老子承担——!”
那声调,就跟被掐住脖子的骡子似的,异常刺耳。
江怀远抽空看一眼架着楚兴已经跑远的三人,手中长刀轮转,凌空耍个招式,迫得那些壮汉不敢上前,趁着这个空档,江怀远一步跨出门槛,一溜烟儿跑没影了。
四个人狗也似的跑出几里地,眼见对方确实没有追上,这才松了口气。
雨丝珠帘,秋泽怒瞪楚兴一眼,喘着气环视一圈,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咱们换家客栈吧。”
在镇子里逛了逛,还真叫他们又寻摸到一家客栈。
价格同样不菲,却没刚刚那家这么变态,不过就剩最后一间了,几个人也只能挤在这么一间破败的小屋里。
进了门,秋泽扭头对江怀远低声道:“怀远,你在门口散会步。”
江怀远瞥一眼讷讷不语的楚兴,点头出去,顺手带了房门。
木门在咯吱声中刚刚关上,秋泽对着楚兴就是一脚。
这脚踹得那叫一个瓷实,直把楚兴踹倒在地划出了半丈有余“砰”的一声撞在墙上。
阵阵灰尘从梁柱落下,秋泽压着声音怒声道:“楚兴,你若再这般任性妄为,本官当军法处置!”
秋泽少有用“本官”称呼自己,因为他也不愿意用官职压人,这次实在是怒不可遏。
楚兴也知道自己实在鲁莽了,艰难地动了动,也不敢站起来,双膝跪地,瑟缩地叩头:“卑职知错,大人……息怒。”
秋泽咬着牙根走到楚兴面前,“啪”的一巴掌甩在他的脸上,揪着对方的衣领怒视对方:“出发前本官再三叮嘱,莫要惹事生非!你是怎么保证的?你知不知道我们要做的事情有多重要,此事若有差池,你我四人的脑袋全部都保不住,你特娘明不明白!”
“是,是。”
脸上一道清晰的掌心缓缓浮现,楚兴却连揉一下也不敢,低着头只是连声点头。
立在旁边的朴青拍了拍秋泽肩膀,劝道:“楚兴年轻气盛,一时气血上头,想来他现在也知道错了。”
秋泽丢开攥着的衣领,起身在旁边的凳子上坐定,怒瞪着楚兴:“再有下次,你也不用在我手下做了,滚回帝都,等着受罚吧。”
“是是是,谢大人,谢大人。”
瞥一眼哆哆嗦嗦跪在地上,点点雨水从衣裳滴落,朴青轻声道:“你先去把衣服换了吧。”
看着楚兴蹲在角落里哆嗦着换衣服,朴青也拧了拧自己衣服上的雨水,在秋泽身边坐下,轻声道:“这事也不全怪楚兴,那个掌柜的态度确实气人。”
他们几个匆匆逃跑的时候,可没空打伞,这一身衣裳尽是被淋了透彻。
“哼,这头黑心猪。”
一想到那坨胖子,秋泽就气不打一处来,端起桌上的水壶猛灌两口:“你先让怀远回来吧,衣裳都湿了外面风凉,可别冻着了。”
“嗯。”
被朴青叫回来,江怀远瞅瞅刚刚换好衣服唯唯诺诺站在角落的楚兴,突然笑了,讥讽道:“挨了训,才知道老实?”
“你也别说风凉话了,先把衣服换了吧。”
众人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一帮人围着桌子啃着随身带着的面饼。就楚兴一个人站在角落里还是有些不知所措。
吃了点东西,秋泽领着江怀远出门,留下朴青陪着楚兴。
此时已经天黑,客栈也关了大门,就剩掌柜的在柜台后面算着账,算盘珠子一颗颗拨动,啪嗒声回荡在空空荡荡的大堂里。
“掌柜的这么晚还不歇歇?”
这掌柜的也就五十上下,身形瘦高,留着两撇鼠须,看上去倒也精神。
秋泽一开口,掌柜的抬头看了看他,笑道:“有些账要捋一捋。客官怎的还没休息?”
“这么早哪睡得着。”
秋泽找个凳子在掌柜的旁边坐下,看着他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动着算盘,时不时还嘀咕两句。
“今儿我看着镇子咋滴也没什么人,怎么这么冷清?”
秋泽漫不经心地问道。
“嗐,若是在往常呀,咱这儿也算热闹,毕竟靠着断江,咋也不会这么冷清。”
掌柜放下手里的账本,叹息一声:“这老天爷呀,唉,不做人事,这雨下了一个多月,客官一路而来也该看着了,那是一个惨呦。田里的庄稼颗粒无收也就算了,老百姓手里的存粮能撑多久,这不,都跑到别处避难去了。”
“镇子的人都走了?”
“差不多吧,老百姓没了粮食。不走,就得饿死在这儿,去附近的县城,说不准还能有条活路。”
“老百姓没有粮食,镇长就没开设粥棚供给百姓嘛?”
“嗐,虽说咱这儿镇子富裕,可镇子才有多少粮食,上面也不下拨,真要是把那点粮食全都给了百姓,还拿什么雇佣青壮维持镇子的治安。现在呀,钱都不管用咯,只认粮食,没粮食,谁给他镇长干活不是。”
掌柜无奈道:“要不是咱家这家客栈的东家手里还有不少粮食,这客栈也关门咯。”
江怀远突然问道:“既然镇子都没人了,为何还要驱赶那些难民?让他们进来,不说给他们口吃的,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也好过露宿荒野吧。”
“不是不愿,是不敢。放他们进来了,手脚干净倒还好说,若是些手脚不干净的,去那些离家远行避难的百姓家里一顿捣鼓,等百姓避难回来,还不得炸了窝。”
“再者说了,本地的百姓对镇子上的地主还有几分敬畏之心。逃难而来的难民们可没这个心,若是难民聚集多了,打上地主家的主意,光靠地主打手跟镇上的那几个官老爷,怕是镇不住。反正也没粮食给他们,与其让他们在这儿干耗着,还不如去别处寻求生机,也省得镇子上的老爷们操心不是。”
刚说到这儿,紧闭的大门突然传来几声敲门声:“刘老头!镇长大人来了,快快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