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范升
赶了两天的路,秋泽几人对这样的场景已经麻木了。
紧赶慢赶,都没能追上程昀的车队,再往前半日,也就到了文州城,这让秋泽对此已经不抱希望了。
正在此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吆喝:“快点快点,特娘的,给你们吃饱饭,干活都不卖力气,再这样干下去,都给我滚蛋。”
顺声望去,两三名衙役领着三四十号汉子正在将路边一具具饿殍装车。
要说文州城的官架子不是一般的大,赶了几天的路,秋泽还是第一次看见文州城的官。
不过转念一想,能做出这么丧尽天良的事情,文州城的官也得敢出来才是。
放慢速度,看那帮人忙碌的身影,秋泽挑了挑眉,也懒得搭理他们,正准备策马离开。
衙役却将水火棍一横,拦住他们:“站住站住。”
逼停秋泽几人,衙役好整以暇地瞅着他们:“你们赶哪儿来?”
既有官府的人在,虽说这些家伙连个从九品都算不上,就是个打杂的,秋泽也不好再出头,身为“管家”朴青张口道:“墨城而来。”
“呦。”
衙役很是意外,墨城和文州城对待天灾的态度高下立判,老百姓们为了活命,恨不得游过洛江去墨城,竟然还有人反其道而行,来文州城。
“来干嘛的?”
“回官老爷的话,草民乃是帝都前去墨城做生意的,生意做完,自然要回帝都,途经此地。”
“呦!”衙役更加惊奇:“帝都的老爷呀,去墨城做什么生意呀。”
“自然是粮食买卖了。”
“呦——!”衙役一声更比一声惊讶:“大买卖呀,这次怕是赚了不少钱吧?”
“小本经营,糊口而已。”
“能在这个档口还能做得起粮食买卖的,怎么能说是小本经营呢。”衙役笑着,带着一丝不怀好意。
“生意是上面的老爷们的,咱就是一个跑腿的。”
“哎,不能这么说。”
衙役们对视一眼,嘿嘿一笑:“老爷们,你看咱们伙辛辛苦苦收集尸体。”
说着他用棍子指了指装满尸体的驴车:“这么多尸体,有的呀都烂得不成样子了,你们闻闻这味儿,真叫人受不了是吧。”
衙役贱兮兮地说着,还挥手在鼻尖扇了扇。
他这般模样,秋泽几人自然清楚他想要什么。
原本给他几两碎银也无妨,省得一些事端,可是一路而来的所见所闻,秋泽对文州城的所作所为当真深恶痛绝,一文钱都不想给他们。
朴青偷眼窥得秋泽的脸色,心下有了定夺,勉强笑了笑:“大人们辛苦了。”
衙役翘首以盼,等了会儿,惊奇的发现竟然没有下文了,脸上的假笑顿时收起来,也不叫“老爷”了:“你们几个商人,来我文州做生意,眼看我文州父老生活在如此水深火热的档口,竟然这般无情,只知肆意敛财。”
朴青也收起笑容,冷笑道:“就算要给文州的百姓捐款,与你何关?你不过文州城手下一个不知名的衙役,也管得捐款事宜吗?”
衙役双眼一瞪,喘了几口粗气:“我是管不得这些,可是,你们这些只知投机倒把,大灾之年依旧不忘搜刮民脂民膏的害群之马,我却是管得着的!”
要说这地方不同,当官的胆量都不同,曹家镇的一镇之长,都不敢对秋泽这些明面上是帝都的商人有所不敬,纵然心有不轨,也只敢暗中做些手脚。
再看这文州城的区区一个衙役,竟也不把秋泽等人放在眼里。
朴青刚要张嘴反驳,后方树杈上突然传出一个声音:“好一个恬不知耻的衙役,不分曲直黑白,一张嘴就将对方定性为恶商,这就是文州城的官儿该做的事情吗?”
在场众人皆是一愣,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
不远处的树杈上,不知何时矗立一身着白衣,怀抱长剑的俊俏青年。
这青年也不过二十上下,当真是长的一表人才,刀削般的面庞上棱角分明,尤其是那双眸子,明如皓月,熠熠生辉。修长的身材配上一尘不染的白袍,若是叫那些深闺寂寞的少妇们见了,不得勾得她们神魂颠倒,午夜梦回里,久久难忘。
“你又是哪个?这里有你说话的份?”衙役被怼得面色涨红,气急败坏地道:“区区一个小民,竟敢顶撞上官,可知律法无情!”
“天下人管的天下事。”
白袍俊生微微仰头,傲然地瞧着那衙役,薄唇轻翘;这副相貌,莫说女子看了,就算是秋泽等人,此时此刻也不禁感叹此人当真是俊俏的离谱。
正当几人赞叹这小子的外貌时,俊生再次张口:“文州就是你们这种贪官污吏太多了,才叫文州的万千黎民饱受煎熬。而今竟还敢大放厥词,张口闭口国民国法,若是真这般忧国忧民,如今天灾而至,百姓被迫流离失所,怎不见你们施以援手?文州千里饿殍,怎不见你们施粮赈灾?盗匪猖獗之际,又不见你们抓捕正法?”
“现如今几位商人途径此地,你们倒是出来了,只是这言辞叫人听了,着实恶心;似尔等这般面皮,当真举世罕见。”
秋泽暗叹,这小子不仅人长得俊俏,这张嘴更是厉害,看他谈吐行为,也不晓得是哪家的公子,竟然这般大胆,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痛斥那恬不知耻的衙役。
衙役一时间被怼得张口结舌,红着一张脸,气咻咻瞪着俊生,胸口不断起伏。
“你还好意思生气。”
俊生厉声痛斥:“时至今日,尔等还不思己过,却要变本加厉,祸害完文州百姓,连千里迢迢赶来救助难民的商人都不放过,如此恶行,真不怕遭天谴吗!”
“你你你你!”衙役颤抖着手点着对方,突然一顿,随后邪笑道:“我懂了,我懂了。你们是一伙的,你们是杀害途径此地的粮商,换了他们的衣袍,假冒他们的盗匪劫寇,我说怎么胆子这么大,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秋泽气极,他是怎么也没想到面前的衙役这么不要脸,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刚准备驳斥对方,眼前白影一闪,俊生轻飘飘恍如一片羽毛般落到不远处,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身体恰似平移般闪现到了衙役面前,动作之快,连秋泽都有些看不清。
下一刻,剑光闪过,俊生身如鬼魅,在其他两名衙役前身一晃。
长剑归鞘,衣带犹在飘飞。
俊生缓缓转身,冷目注视着呆愣愣站在原地的衙役:“冥顽不灵,似尔等,活着,都是在浪费粮食。”
话音落下,三名衙役的脖颈处细如银针的血痕突显,顷刻间,三名衙役皆不由自主地捂住脖颈,鲜血疯狂从指缝间喷射而出。
注视着衙役跪地挣扎的模样,秋泽四人均被惊在当场。
顷刻间解决三名衙役,自身未染一滴鲜血,甚至是这般快速的挪动下,连一滴泥水都未溅起,依旧是那一身白袍,那样傲视天下的神情。
“不好啦!杀人啦!”
周边的青壮缓过神儿,一个个也不顾得搬尸体了,撒丫子就跑,生怕落人一步。
“公子好俊的剑法。”
朴青咽了口口水,同为武道中人,虽然俊生只是露了一手,单从树枝上下来的动作,拔剑收剑的速度,以及对衙役出手时一剑封喉,伤口却能久久不发,这种手段,朴青自知,若是和衙役换位处之,自己也不可能幸免。
一念及此,朴青也不敢拿腔作势,下马拱手道:“只是不知道公子如何称呼?”
“范升。”俊生启齿一笑:“江湖人称逍遥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