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降临
蒙蒙大雾里,一条小路从悬崖峭壁上平铺而过,路两边隐约可见生于岩石缝隙中的松木,近处的浓雾中有清脆的流水声传来,偶尔夹杂着一两声不知名生物的啼叫。
小路蜿蜒向上,途经一处被当地人称为“卡头”的古老要塞,它由两座类似瞭望塔的建筑组成,分别位于左右两边的山体中,一条长达十几米的狭长石桥从空中横跨而过,把它们连在了一起。
石桥上,一名长相粗犷赤裸上身的壮汉蹲身抱着膝盖,扭头看了眼同伴,骂咧咧地喊道:
“乔尔,你最好把你的癖好和尸体一同带到棺材里去!”
“哦亲爱的索里,我得向你表示感谢,能和爱好一同死去可真是太美好了!”脸色苍白的乔尔说着,又舔了舔手上一坨粘稠的青紫色物体。
百无聊赖地玩弄着一把匕首的凯特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皱了皱眉,哪怕他已经见过无数次,但脸上仍是不可避免地露出嫌恶之色。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虽然我们的行动非常迅速,但海纳姆那边迟早会有反应。”
“是,老六!”乔尔高声应道,在凯特投来目光时又一手把青紫色的物体塞进了嘴巴里。
接着便抽动嘴巴,幅度很大毫不掩饰地咀嚼了起来。
凯特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泛起一阵呕吐的冲动,这是来自心理与生理上的双重不适。
而乔尔不仅没感到羞耻,嘴角还勾出了一个病态的笑意,似乎对凯特的反应感到非常满意。
“够了!乔尔!”壮汉索里用狗熊般的嗓子大声吼道,从桥上蹦了起来,“你再让我看到这个东西我就把你钉到展览墙上,再把它嵌入你的嘴巴里!让它变成你身体的一部分!”
“可它本来就是我身体的一部分啊。”乔尔一脸委屈,又大口嚼了嚼,毫不掩饰地把嘴里的物体露在两人眼中。
索里面色一沉,抽出后背还残留着血迹的大刀,眼睛染上了一层血色,一步一步地向石塔出入口前的乔尔靠近。
他每往前一步,眼中的血色便更浓一分,与此同时,手上的大刀像是把血液融了进去,刀身上有一条条血丝如蛇一般游动起来。
乔尔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轻蔑的微笑,他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默默地看着。
而当索里走到乔尔面前,把刀架到乔尔纤细的脖子上时,位于石塔最上层的凯特终于出声:
“要打架到时候自己找个角落解决去,老大把你们叫到这可不是给你们玩的。”
索里眼中流露出浓郁的杀气,但他听到凯特这句话后,眼中的血色逐渐消退,冷哼一声收刀转身。
“老六说得对!”乔尔轻笑一声,仿佛刚才脖子上悬了一把刀的人根本不是他。
不过,他也没再刺激索里,把口中的物体吐出,小心翼翼地放进了缠在腰间的精致袋子里。
一切又归于沉寂。
在时间的流逝中,凯特望向对面于浓雾中若隐若现的石塔,突然开口道:
“你们说,老大他们的召唤能不能成功?”
“失败了也不能影响什么,我们照样能把找过来的卫兵杀光,然后全身而退。”索里一脸无所谓。
“我倒是想看看传说中的夜魔长什么样。”乔尔用沾染上青紫色液体的舌头舔了舔嘴唇。
“也是。”凯特低喃一声,微微摇头。
这时,他目光微凝。
只见浓雾中,一个个身披黄色轻甲手携盾牌的卫兵沿小路走来。
“来了!”
“我们这就下去把他们杀了!”虽是那么说,但索里没有急着出手,因为雾太大了,他无法看清具体有多少人。
“不对。”凯特的声音传来,“看他们盾牌上的标志,是洛赛德的卫兵。”
“都一个样!”索里高声道,他这时也摸清了这队卫兵的数量,已经开始拔出大刀。
“别冲动,听我说。”
看着这支人数有十几之多的队伍,凯特飞速说道:
“海纳姆现在都可能没反应过来,洛赛德绝不可能提前收到消息,他们不是为我们而来。”
“管那么多干嘛?全杀了了事。”
“老大他们还在举行仪式,如果你现在给我们招惹不必要的麻烦,从而导致无法弥补的损失,看老大会不会饶过你。”
凯特语气平淡,却让索里默默把刀收了起来。
很快,这支洛赛德的队伍就来到了塔下。
为首一名卫兵脱离队伍,朝位于塔楼顶层刻意露出半边身体的凯特喊道:
“你知道最近一个村落在哪里吗?我们需要一个地方歇脚。”
说着,他从袋子里掏出几枚银币,拿在手里晃了晃。
“当然!大人请稍等。”凯特恭维地说,一副有钱好商量的样子。
没一会,塔楼的门开了。
卫兵扫了一眼塔楼,又看了看凯特:
“把位置告诉我们,这些就是你的了。”
说着,他非常自然地向前一步,走到凯特面前。
凯特脸上堆着有些生硬的笑容,故意顿了几秒,才抬手指道:
“沿岔路往那个方向,翻过一座山,再一直沿着路走,你们就会看到莱德村。”
“做得好。”卫兵笑了笑,把手中的银币往前一抛。
“这是我应该做的。”
“对了,我还有一个问题。”那卫兵缓缓收敛笑容,带着端庄和严肃,问道:
“你们信仰混沌主宰吗?”
“什么?”
这时,凯特看到卫兵的双眼变成了一片深邃的黑色。
他微微侧头,看到其他卫兵纷纷把头转了过来,他们眼中皆有一团黑色在遵循着某种规律轻轻晃动,脸上没有任何神情,像是一具具站立的尸体。
……
摆满各类贡品弥漫着浓郁血腥味的幽闭空间内,微弱的烛火轻轻摇曳着,映出跪坐于贡品中间的两人。
法舒尔看着贡台上石盏内那一小团深红色的血液,微微闭了闭眼睛。
“说实话,我对召唤的成功率不抱有乐观。”费敏说着,又望向石盏内的血液,眼神微微闪烁,“我总感觉我们在犯傻。”
“我想没有什么比用夜魔的血液做媒介召唤夜魔更好了吧?虽然这些血液已经在该死的洞里待了甚至有几百年。”
“就不怕事态失控吗?”
“有你和我在有什么好怕的?”
法舒尔微微一笑,又道:
“再说,夜魔和我们的追求完全不冲突,夜魔需要杀戮,而这也正是我们所需要的。
“来吧,费敏,我要开始了。
“正你说的,失败了也没什么,我们抓紧时间跑路就是。”
说完,法舒尔举起匕首,在手腕上割了一道口子,再把血液挤到另一个石盏内。
随即,他双手微抬,开始吟诵起来:
“你是黑夜里的恐惧;
“是尖叫与杀戮的嗜好者;
“是施加德最忠勇的奴仆:
“血液、恐惧、怨恨啊!
“愿你们化作血色的桥梁,指引来自施加德的血影降临吧!”
当法舒尔吟完最后一个音节时,他看到贡品台上装载有夜魔血液的石盏微微颤动起来。
但咒语还没有完,他继而虔诚地吟诵道:
“伟大的恐惧与杀戮之主,施加德的主宰者;
“我以鲜血做指引,恳请您让您忠勇的奴仆降临吧!”
当最后一个音节落下,霎时间烛火熄灭,血光从不知何处涌来,将眼前一切映成了一片血红。
这时,法舒尔和费敏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他们眼中流露出无穷的恐惧,像是在屠夫刀下待宰的羔羊。
但这种感觉没有持续多久,随着空间内的血色敛去,那种来自灵魂最深处的恐惧感消失了。
而夜魔的血液悬了起来,于空中化作一道黑色的漩涡,随着另一个石盏内法舒尔的鲜血飞起,投入漩涡内,漩涡深处隐现出了几缕血色。
法舒尔没有犹豫,纷纷把贡品投入漩涡内,随着漩涡吞噬的贡品越来越多,血色也随之越来越浓郁。
他感觉,有东西要从漩涡内出来了!
可这时,漩涡中出现了一点白芒。
接着这点白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扩大,在法舒尔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已经占据了整个漩涡。
此刻,漩涡完全变成了白色,犹如一片不规则的圆形白纸。
这令法舒尔有些茫然。
下一刻,只见一道身影从漩涡内浮现,落到贡台上,接着白色的漩涡就消失了。
幽闭的空间内一切又归于死一般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