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军和方源两个人都是一个院长大的，两人年岁相当，高中毕业以后，方源去了电影学院，萧军这些年根本找不来正经工作，就一直在街面上晃荡。

    “我接我爹的班，刚进厂才三个月，就被厂里分到运输班了，现在正跟着孙师傅学开车呢。”

    方源的这个问题，正问到萧军的心坎上，一说到这个事，他脸上的喜悦溢于言表。

    “看来我萧叔的人缘不错呀，还能给你弄进运输班当司机。”

    方源知道厂里的运输班，可不是谁都能进的，萧军一进厂，就能分到运输班，如果说萧叔没给厂领导送过礼，鬼都不信。

    萧军熟练的从烟盒里抽出一根带过滤嘴的‘石林’香烟，递到孙师傅嘴里，勤快地给打着火，然后又抽出两根烟，分给方源一根，方源摆了摆手。

    这个年代司机可是最吃香的职业，风吹不着，雨淋不着，没事的时候，路上还能挣点外快，路上要是遇上个行人搭便车，没有好烟根本不会搭理你。

    “方源，这还没到暑假呢，怎么提前回来了。”

    “嗯，有点事提前回来一趟，你最近在干什么？”

    “孙师傅，方源他现在在BJ上大学，拍电影的。”

    萧军向孙师傅介绍着，自己的发小不但是大学生，关键还是拍电影的，在这个年代，大学生可是个稀罕物，说出去自己也有倍有面子不是。

    孙师傅听到方源是个北京大学生，这才转过头来，冲方源笑着，“小伙子，不错啊，真没想到老方那家伙，家里竟然还能培养出了个大学生。”

    “孙师傅，等您以后想看电影了直管说，直接找方源要票，保证好使。”萧军拍着胸脯保证。

    呸，我以后是拍电影的，又不是放电影的。这都搞不清楚，还先替自己打上包票了。不过这事三言两语也解释不清楚，方源也就无奈的闭上了嘴。

    方源把目光投向了窗外，几年过去了，回家的这条道路也没什么变化，依旧是一条土路，连个路灯都没有。

    偶尔马路上还会窜出一条硕大的肥猪，在车前面晃来晃去。惹得开车的萧军时不时飚出一句句国骂，来问候肥猪的长辈。

    “方源，到了。”

    汽车稳稳地在家属院门口停了下来，方源提起自己的行李，从汽车里下来。

    “方源，等休息了我找你去玩。”

    “嗯，这两天我都在家。”

    方源所在的洛龙市，是国家的重工业城市，五十年代的时候，国家从全国各地抽调工人，来支援洛龙建设，建成了以八大矿山机械厂为主的重工业基地，这其中最出名的就要数拖拉机厂，那是在全国都享有盛誉。

    他的父母，就在这个城市副食品公司的肉蛋品厂工作，在这个一切以计划经济为主的年代，厂里的主要功能，就是把周边县市的肉类和鸡蛋统一收购回来，再分发到全市的各个副食品商店。

    方源的家说是在家属区里面，其实就是围绕在厂区周围一排排的小平房。

    这些平房把本就不宽敞的道路，隔成了一条条窄窄的胡同，再加上各家门口都堆放着的杂物，让这条胡同只能勉强通过一辆自行车，想调个头都困难。

    “回来了，方源？”

    “哎，刚回来。”

    “听说你是在燕京上大学，怎么没留在燕京呢?”“

    “王姨，我还没毕业，这次回来有点事。”

    一路上除了要躲过路上那些杂物、破烂，还要不时应付街坊邻居的各种盘问，而且这时候脸上，还不能露出一丝不耐烦的神色。

    否则过不了两天，这些厂区里的叔叔阿姨们，就会传出方源在燕京上了大学，就看不起这些老邻居们的传言。

    “妈，我回来了。”

    当方源拎着行李袋，走进自家院子的时候，听到声音的老娘赵慧，从厨房中迎了出来。

    “今年怎么回来的这么早？”方妈沾满水花的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开心地看着自家儿子方源。

    “嗯，有个拍摄任务，就顺路回家里呆两天。”

    “你回来之前怎么也不提前打个电话，好让你爸去车站接你，这一路上累坏了吧。”

    “不累，刚好遇到萧军了，坐厂里拉货的卡车回来的。”

    方源家的小院里，原本有两间屋子，一大一小，加起来也才不到二十个平方，搬过来没多久，他老爹方知言又在院子里，垒了一间小厨房，让原来就不大的小院，显得有点憋屈。

    这个小院是厂里分的房子，每个月要交五块钱的房租，但这五块钱里还包括水、电的费用，说起来倒也挺划算，不过除了家里墙上的灯泡，家里面倒也没有别的家用电器了。

    他走到了自己的小屋，尽管已经快半年没回来，小屋依旧和自己离家的时候没什么变化。

    房间也打扫的很干净，看得出来就算自己不在家这段时间，方妈也在保持自己这间屋子的卫生。

    方源把行李往地下一放，在自己的床上躺了下来，二十多个小时的硬座，坐得自己腰酸背疼腿抽筋，现在回到自己家里，终于能舒舒服服的躺下了。

    “妈，我听萧军说接他爸的班，去厂里的运输班了。萧叔才多大年纪，这么早就提前退休了。”

    “唉，谁说不是呢，还不是让萧军这孩子婚事给闹的。”

    “什么，萧军要结婚了。”

    一听到这个消息，方源立马就来了精神，噌的一下就从床上坐了起来，自己的这个发小，比方源还小一岁，没想到竟然要结婚了。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就是刚过了年，别人给萧军说了一门亲事，听说姑娘长得还不错，年岁也相当，……”

    “那后来呢？”

    “后来两个人见了一面，互相还都挺满意，但是姑娘听说萧军连个正式工作都没有，人家姑娘立马不乐意了，还埋怨介绍人事先也没说清楚。”

    “……”

    “你萧叔知道因为是这个原因，相亲才黄了，立马去厂里办了病退手续，谁劝也不拦不住，这才让萧军提前去厂里接班。”

    方妈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方源，欣慰地笑了笑，还好自家儿子考上了电影学院，不用为工作的事情发愁。

    可一想到方源比萧军还大一岁，上学这么些年了，连个女朋友都没往家领回来一个，眼神里难免又带了一丝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