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脸人的狂喜并未持续多久，他的视线中忽然只剩下一只手掌——一只纤细小巧、不断放大的手掌，一只来自李明姝的手掌，带着罡风灵气要将他一掌镇压。

    “这不可能！”他目眦欲裂，心中不甘地大吼，他向来自视颇高，觉得自己在幻术一道称得上万里挑一的天才，所掌握的几手幻术已经登堂入室，幻化出来的那些攻势虚虚实实真假难辨，怎么可能瞬间被人看穿且破掉。

    然而眼下的形势确实被逆转了，他能真切地感受到这只看似平平无奇的手掌的可怕，几乎令他全身的汗毛都在倒竖。他一时间别无选择，藏在衣袖中的双手不断舞动着，一道道冤魂鬼影被召唤出来扑向他的对手。似乎仍怕不够，他又动用了一门威力不俗的秘术，无数的黑烟从其双目中滚滚流出，遮蔽双方的五感。然而一切都无法阻止那只纤手在他视野中一点点、一点点地放大，仿佛时间都停止了下来，他的一切手段在这只手掌面前显得都是那样的无力，任由其占据了视线中的全部。

    “不！”鬼脸人凄厉大叫，在法术作用下他的嗓音也变得如厉鬼一般，透着刺骨的残忍、恶毒。他身上黑气剧增，由单从双眼变成从七窍中一起迸发，霎那间黑屋便浓郁到足以将两人完全包裹，不知是其何种压箱底的手段。

    李明姝面对袭来的滚滚浓烟依旧神色淡漠，似乎全然不把对手放在眼里。一只玉手照常盖压而下，直接拍向对手的天灵，想要一掌镇压了对方。

    黑屋中传来像是布帛撕裂的声响，随着无边的黑气散去，只见李明姝站在原地，手中握着一样白色的东西。鬼脸人则诡异地出现在了几十米开外的地方，摆着防御姿势，警惕地盯着李明姝，举手投足间都显得无比忌惮。

    他脸上的鬼脸面具不知为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团黑色的气体，挡住了他的真面目。他身上又变回了原本的那件绣着花纹的蓝袍，那张由花纹组成的鬼脸也消失不见了。

    李明姝看了看手中，那是一件几乎与人皮几乎无异的、非常精致的鬼脸面具，她对这样一个结果并不感到意外，想到了这应当是“都市传说”组织的“画皮鬼”法术。这法术在修行界流传已有百年的光阴，只是没想到它可以像传说中的替死术一样替主人挡下伤害，还自动帮助其主人施展了一个类似替身术的术法。

    在她的身后，青玉如意静静漂浮着，晶莹的青色辉光在漆黑的夜里显得有些妖异，但配上李明姝那坚定清丽的面庞却又显得神圣起来。之前从鬼脸人处打出的奇异果实、暗器飞刀等都被其绽出的清辉击落在地，那些鬼魂一样的灵体则纷纷现出了原形，原来是一团一团的棉絮状的白色物体。

    鬼脸人见了这如意的种种神奇，内心里思绪不断：道家确有传说中的七宝妙树、五色神光等可以刷落敌人神兵的手段，可这柄在青光中浮浮沉沉的又是何种奇宝？眼下形势着实不妙，对方单凭这一件宝物就全然立于不败之地，自己又该如何应对？他鬼脸下的真实表情无法被人看到，但想来不会太好看。

    “束手就擒吧”，李明姝摇了摇头：“你不会是我的对手，影卫只是想‘请’你配合调查而已。坦白来讲，你犯的事情并不严重，多半在调查后会被影卫移交到公安和司法部门提起公诉，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进去待个两三年，如果能请到好一点的律师，缓刑甚至无罪也不是没有可能。”

    李明姝打算澄清一些误会，影卫又不是古代的锦衣卫，不可能事事都管。她想不出对方坚持到现在还不投降的理由，直觉又告诉她事情不像表面发生的那样简单：她没有收到那两支追捕小队的任何消息，如果不是对方动的手，那又是谁敢在帝都动影卫的人？面前这个对手的反应非常奇怪，似乎打定了主意要把她拖在这里。

    “我只警告你最后一次。”李明姝的眼中精光爆闪，那青玉如意似乎能感应到主人的心念，从李明姝的背后飞到了她的身侧，一个她伸手就能随时够到的地方，发出一种渴望战斗的铮鸣声。

    “你可以选择现在投降，或者立刻转身逃跑，我不想做无意义的战斗。”

    “无意义？”李明姝的话换来的是蓝袍人的一声冷笑：“别说我不想投降，你觉得原本想投降的人听了你这话会是什么反应，有没有人和你讲过，你这种目中无人的女人真的很招人厌。”

    李明姝没再言语，代替她作出回答的是手中的兵器：那玉如意到了她的手中竟化作一杆湛青长枪，她脚下的步伐迅捷无双，一记灵蛇吐蕊势若奔霆，两人中间几十米的距离似乎不存在一般，下一刻枪尖便已到蓝袍人面门。她疾厉的动作甚至抽干了对手面部周围的空气，令其感觉到了瞬间的呼吸困难。

    蓝袍人虽早有准备，却显然没料到李明姝会这么一手枪法，匆忙间只好将头用力偏转，却已来不及完全躲开，脸颊被枪尖扫到，霎时间皮肉外翻，多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汩汩流下。他的反应亦是不慢，手中又一颗同样的奇果凭空出现，直击向李明姝面门，同时另一只衣袖一抖，就要使出不知什么术法出来。

    李明姝顺势枪杆横转，间不容发地挡下了一击，随后枪做棒打，枪身狠狠地抽在蓝袍人身上，巨大的蛮力将对方一下子抽得倒飞了出去。

    她并没有顺势追杀，而是单手举起长枪直指向对方：“这一枪瞄的是你耳朵，下一枪可就是胸口了。”

    那玉如意化作的长枪刚在蓝袍人脸上开了个口子，枪头和枪身上却不见丝毫血迹，通体仍是洁净如新。

    神兵如玉，不染涓埃。

    蓝袍人在地上接连翻了几个滚方才踉跄站起，他全身上下的肌肉都在痛苦地痉挛，使得他几乎站立不稳，弓着腰才勉强支撑站立。显然方才那一棒的滋味极不好受。他打出的一对奇果不知何时被他唤回了手里，化作一黑一白两道流光在他掌心里互相追逐，细细看去其飞行的轨迹竟与太极图有几分相似，神异非常。两道流光似乎有着治愈的效用，蓝袍人的体态自然了一些，并不像刚才那样吃力了。

    李明姝没有急着再次动手，凭心而论她更希望对方主动投降一些，毕竟修行之路殊为不易，种种法门的修行都需要常人难以拥有的大毅力与大气魄。对方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徒，驱使其战斗的也无非是理念上的不同，虽然身上的影卫身份给了她这种权利，但她并不觉得自己真正有资格去做那一念断人生死之事，这条路终究不适合自己，她在心里轻轻叹息。

    “称心......如意兵......”蓝袍人恢复行动能力后的第一件事竟不是逃跑或投降，而是用一种怪异的语调道出了李明姝兵器的名字：“嘿嘿，竟然真是......传说中的......称心如意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