谩夏异闻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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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我怕死

    “哭什么?”余昑身后传来有些熟悉的声音,令原本颓然坐在那里的余昑精神一阵,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转过身来:“师姐?”

    只见一道赤着双脚一袭黑衣的身影从他身后走来,她的精神状态似乎不是太好,俏脸少了些血色,多了些病态的苍白,她的脚步带着踉跄,给她染上了几许凄美的感觉。

    “没事吧学姐?”余昑连忙将她搀到一边的床上,只见她整只左臂都包在一种类似玉石的材质中,像是那玉如意变化而成,却不再发出那盈盈神光,变得晦暗生涩,不再有那种柔润的光色,整体看上去像是花鸟市场上小摊贩摆的几十元一块的廉价玉石。

    余昑没敢让李明姝直接躺下,而是让她先倚靠着床头,掏出手机准备给医院打电话。他之前一直在想但是到底没敢给警察打电话,警察明显摆不平修行者的事。但是医院治疗个修行者应该......还是可行的吧?修行者毕竟还是人,两只胳膊两条腿儿,不是什么异种生物。

    “真不用。”李明姝摆了摆右手,阻止了余昑的念头:“影卫有自己的医疗系统,我刚刚已经通知他们过来了,今早发生的事情......有点多,我回去还得提交一份报告......你不要用这种看智障的眼神看着我,等你出来实习的时候你就明白了。”

    余昑真的不理解,什么报告能比命还重要?眼前这姐们感觉已经危得像风一吹就要倒了,还有空惦记劳什子报告?

    “哎呀我自己有数,我真的只是熬了个夜,又赶上大清早和人动手有点困。等写完了我回去睡一觉就好了,你别在大脑里脑补那些奇怪的桥段。而且,”李明姝神色一正,语气变得严肃了不少:“这种第一时间的情况说明非常重要,否则可能导致非常严重的恶性冲突事件,这是关系到人命的。”

    好好好你有理,你清高,你了不起,我活该担心你。

    余昑不说话了,整个房间里陷入了尴尬的沉默,除了余昑时不时回头看看李明姝,生怕她真的睡着。没办法,电视剧电影里一睡不醒的桥段太多了,他不敢赌。

    “对了,我今天多半没法陪你报到了,我刚刚通知了你那位‘林妹妹’,她待会儿派人送你到学校。”

    “学姐,现在你的样子才更像‘林妹妹’。”

    “你先别打岔,听我说完。到时进了学校你看导航也好,问路也好,直接去学生活动中心411优联的办公室找你二师姐夏晓晴。”

    怎么听了半天全是师姐啊?但是要在完全陌生的环境里去找一位完全陌生的师姐......压力还是有点大,找个师兄还能聊点游戏啊政治啊美女啊之类的,和陌生的师姐怎么交流?余昑有点头大,李明姝是个好交流的性子,可没道理自己所有学长学姐都是好性子吧,万一遇上个高冷、内向或者社恐的......

    但余昑也没什么能反驳的,只能乖乖低头应是。

    房间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李明姝和余昑其实都算挺能聊的性格,但是奈何气氛和时机都不对,余昑更多是担心李明姝的伤势,李明姝则比较操心刚刚的战斗会带来的连锁反应。

    “学姐,”余昑没忍住,率先开始没话找话的环节。毕竟在影视作品里,想要伤员保持清醒的方法都是一直和对方说话,他实在不允许刚救过自己命的人要在自己的眼前死去。

    余昑并不是完全的杞人忧天,他向来对一些细节上的东西非常敏锐:李明姝那只从进门起就一直不自然耷拉着的手臂,以及洁白的床单上悄然蔓延的猩红。

    余昑不懂医学和人体结构,但李明姝的那条左臂已经严重到哪怕被一层类似石膏的东西包着也能一眼被他看出不对了,他甚至怀疑是不是整条胳膊已经叫人削了下来,但李明姝到现在都毫无晦暗失意之色的表现又让他放弃了这种猜想。

    “嗯?”李明姝回过神来。

    “我是不是很没用?”

    “你现在不是修行者,还没到掺和这种事情的时候,不要紧的,既然进了我们学院,早晚你会成为修行者的呀。”李明姝不太理解余昑好好的又在emo什么,这都快早上七点了,又不是后半夜。

    “我刚刚,其实真的很害怕,”余昑顿了顿:接着似乎下了某种决心般解释道:“不单单是害怕学姐你回不来了,其实我......我更怕死。按理说我昨天晚上刚‘死’一次,按理说死过一次的人应当不再怕死了才对.”

    余昑似乎在为自己辩解,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他眼帘低垂,不敢与李明姝那带着关切的目光产生任何接触,似乎这样做会亵渎到这位刚刚还在为了自己与别人拼命的女战神。

    “我刚刚真的哭了,不是被吓哭的,也不是感动哭的。”余昑抬眼望天,似乎提前想要阻止下一秒就会夺眶而出的泪水:“当我被一个人留在二楼上边,看着学姐和那些家伙拼命的时候,我忽然觉得,那个瞬间好孤独好孤独啊。”“那个时候我就在想,你也知道的,我娘当年走得离奇,我那个便宜爹是谁到现在都是那什么‘谩夏帝国十大未解之谜’之一,就......挺可笑的吧。”

    余昑光说着似乎仍觉得不够,干脆一屁股坐在昂贵木料铺就得地板上,背靠着卧室里那面不知道多贵的一体式大衣柜,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

    “所以当我在昨晚意识到自己离死就差一线的时候,我就突然很怕死。你说我一死,我家里那个七十二岁的老头和马上快要七十岁的老太太的指望还剩下什么呢?我被留在这儿的一小会儿都这样的寂寞无助,那老头儿要是在我过来的第一天就接到了我不在了的消息......我那么一会儿就有被世界抛弃的感觉,我不敢想老头儿看见我的尸体运回去的时候会是怎么样的表情,我真的不敢想,真的。”不知是出于羞愧,思念,胆怯或是某种情绪,余昑再也没有控制自己的情绪,任凭脸上泪水汹涌纵横。

    “这......”

    帝都夏末某个平平无奇的早上,近郊华美昂贵的二层别墅里,十八岁的少年在二十二岁少女的注视下,哭得像个三岁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