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豫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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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尚书巧思完任务,刺史灵光辨真伪

    驿卒带着朝廷的移文提前一步出发了,算着时间应该快到凉州界了。

    黜陟使卤簿也已列队完毕,在承天门大街上一字列开,等候着黜陟使王怡的到来。

    从朝会的确定,到今天出发,中间只隔了一天,着实给礼部找了个大活。这仪仗用具倒是有现成的,可是亲王的车具却没有现成的。三位皇子自封王以来,这亲王用具的制作才提上日程。无奈的陈奉义【礼部尚书】只得请示王治,给找了一辆一品大员用车,换了个象牙装饰,当做亲王马车。

    车有了,可马却凑不齐。四匹纯白色大马,找遍了左右六厩,愣是没有凑齐。

    陈奉义急了,怼了尚乘局奉御,奉御也急了,没有就是没有,作为皇家御马厩,都是天下进贡的珍贵品种,什么样的找不到!只不过不凑巧,白的刚好没有。白色经常作为仪仗用途,皇家,军中,都有需求,有些供不应求。

    陈奉义是急的团团转,奉御看着尚书的模样,给出了个馊主意,皇上那里有,让陈奉义找皇上要。

    陈奉义也是气笑了,自己刚因为车的问题找过皇帝,现在又因为马匹再去找皇帝,这尚书是不想干了。

    就在陈尚书焦头烂额之际,听到了一个好消息,皇帝调派了六十名金吾卫作为黜陟使护卫队,于是,尚书拿着鸡毛当令箭,到金吾卫那里连哄带骗的凑齐了四匹白马。赶在今早出发前完成了任务。

    陈尚书站在承天门上俯瞰着旌旗漫展,宏伟雄壮的队伍,也算是松了口气。

    王怡在陈正道的护卫下来到了队伍跟前。贵妃也在承天门上,王怡拜别母亲。

    鼓乐声起,卫队出发了。

    队伍末尾的折冲府卫队已消失在了视线当中。

    “臣告退。”陈奉义打完招呼走了,贵妃没有搭话,依旧凝视着远方。直到前方大街上零零散散的人影开始动起来,贵妃慢慢缓过神来。

    “回去吧。”贵妃眨了眨眼睛,将眼角的泪珠擦拭掉。

    “昨日晚宇文惠喝酒回家时,在太平坊府邸附近,被晋王府的亲兵拦住去路,随后晋王将宇文惠拖出轿子,当街进行了殴打。”

    “那清河郡王有何反应?”王治吃着御膳房制作的糕点,问道。

    “事发之后,郡王并未声张,反而让府内佣人将街面打扫干净,装作没事人一样。”

    “伤势如何?”

    “据查,昨日晋王下手有些过,对于一个五十岁的人来说有些严重。”

    王治嚼着干巴的糕点,顾不上说话,半晌,喝了一口茶水。

    “没有再找御史什么的?!”

    “没有,郡王自昨日归府后便一直没有出来过,直到今日早上,尚药局的司医李曲进了王府。”

    “尚药局的官员……哦,对对,这个这个,符合规制。”

    紫宸殿内,马童观用他那有些尖锐的声音汇报着执金吾的密报。

    听着马童观的汇报,王治来了兴趣,将碟中剩余的残渣一扫而光,走下龙椅,背着手踱步到马童观身旁。

    “我这舅舅这次是一反常态呢。”

    “太后知晓此事了吗?”

    王治连问道。

    “暂时未知。”

    王治心中揣摩着舅舅的异常举动,以宇文惠睚眦必报的性格,受此屈辱却能够做到微风不起,波澜不惊,着实有些可疑。王治想到了晋王身上,虽说是宇文惠参了他姥爷,但那也是刘谨言人前失礼在先,确实该罚,而他作为皇子,亲王,竟然当街殴打国舅,着实可恶。

    晋王只有十五岁,尚且如此,若不加以引导,日后必生祸端,若是让太后知晓,更是加重了太后对皇后的敌视,于皇家,于朝廷都不利。作为女儿,作为母亲,事到如今,皇后里外不是人,成为了最大的受害者。

    王治头脑转的飞快,思考着应对之策,正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皇帝也免不了,若是国事天下事,还能找众人商议,可这种“家事”,那些个以王承嗣为首的,定然是装疯卖傻,不愿掺和进来,也只有王治独自一人面对了。

    思考间,王治已缓步来到了殿门前:得想个法子,先过了太后这一关再说,宇文惠那边好对付……

    话分两头。

    陇右道,凉州武威郡,首府所在地,凉州刺史府。

    刺史张澄端坐在二堂中央,眼神痴呆的望着院内,桌上放着刚送达的三省移文,黜陟使要来了。

    张澄,科甲及第,自太宗盛德八年继任凉州刺史以来,治所内民生安定,盗匪渐无,算得上是同僚中的佼佼者,因此,王怡登基后,便没有再次撤换凉州的长官,继续由张澄担任,至此也有近十年光景了。

    河西走廊,地势平坦开阔,风沙随时会来,当地人也习以为常了,这不,又要变天了,仆役像往常一样,关闭房门。

    “吱呀”一声,打破了堂中的寂静。

    张澄的眼神瞬间变得有神了。

    刺史回过神了,同一片蓝天下,随处不同地方,君臣二人皆有了发愁之事,“同是天涯沦落人”。

    “漫卷黄沙遮蔽日,犹似烦恼动心神。”

    张澄走到门前,将门开了个小缝,看着空中弥漫的黄沙,饶有兴趣的赋了一句打油诗。

    这天气无常,黄沙来的快,去得也快,虽说声势迅猛,却也不持久。

    倒是这心头事,着实难熬。

    刺史权掌凉州,能将一个边陲重镇,打理的快要“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地步,可谓是一代能臣。

    张刺史胸中郁闷者,不为那马匪犯边之事,就管辖范围,职责所在来说,都不是问题,不怕朝廷问责,朝廷也未问责。

    只是凉州城内,近些日子发生了一起案子,这法曹严恒德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竟然得知了一起人口贩卖渠道,跟踪追查下去,果然在一次行动中人赃并获,抓了个正着。

    刺史府的嘉奖都给了严恒德了,不料转机来的太快,不到半个月,有人拿着刑部和吏部的批示,来到了凉州,提审了几名案犯,审讯的结果是这几人无罪释放,严恒德被批办案不利,冤枉好人,当即撤去法曹之职,削官为民。

    行动之快,转变之迅捷,让凉州一众同僚都惊讶不已,有些个外出公办之人回府后,发现秉公执法的同僚一下子不见了,这已经不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了,而是“三日河东,三日河西”的境界了。

    询问同僚发生什么事了,同僚摊开手:我也不知道啊。

    张澄也不明白,但是他比下面的人消息灵通多了,通过跟在朝廷同年上榜的同学联系得知了一部分小道消息。

    这事跟国舅宇文惠有关联,有怎样的细节,刺史也是不得而知了。

    这一次派的黜陟使,正是王怡,王怡跟宇文惠什么关系,刺史是知道的,刺史通过他的敏锐的政治嗅觉与细致政治觉察力,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没有结论。他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人的恐慌一部分来自于对未知事物的猜想。王怡还在路上,刺史已经在心中将未来可能发生的结果操练了数遍,更是在得知有陈正道作为护从一同前来时,恐慌程度加了一个层级。

    小娃娃不谙世事,可是这陈正道不同,而且他还是宇文惠的亲外甥。

    沙尘退去了。

    张澄心中依旧没底。

    “兄长看什么呢。”

    长史崔登阁走了过来,顺着张澄的眼神看去。

    黄沙散去,此时已近黄昏,日光也显得暗淡,站在院内,快要看不见了。

    “你来了。”

    “是。黜陟使要来了。”

    “走,进去吧。”

    张澄自顾的坐了下来,指着桌子上的纸张,说道:“三省移文已经到了。”

    “是越王。”

    “嗯。”

    “终于可以见到咱们的上官了。”崔登阁笑道。

    张澄没有搭话,崔登阁又看了一遍。

    “四月二十二日。今天出发的。按路程推算,半个月之后……也就是五月初七左右到达。”

    崔登阁计算着路程和时间。

    “半个月能到吗?”张澄略微好奇的问道。

    “差不多,肯定比行军速度要慢,半个月多几天吧。”

    长史是凉州本地人,与刺史同岁,但比张澄早一年考中进士,一个太祖武成三年进士,一个四年进士。

    崔登阁与张澄有一点区别,能文能武,考中进士后,在朝廷待了两年,回凉州建设家乡了。太宗盛德三年,干到了凉州折冲府果毅都尉,当时准备冲击一把折冲都尉,没想到广业初年,朝廷一纸调令,换了个赛道,当上了凉州长史。可能考虑到凉州位置的特殊性,给了个武将辅助张澄。

    “你那边事情如何?”

    “哦,忘了给您上报了。您先看看这个。”

    崔登阁将移文放回桌上,从袖口中拿出一张折起来的信纸交给了张澄。

    “这是什么?”张澄一边打开信纸,一边问道。

    “马蹄印。我们在遭袭击的牧场找到的。”

    “现场的痕迹这么清晰吗?”

    “这不是现场的,这是从折冲府之前缴获的马匹上取下来的蹄铁上拓下来的。”崔登阁笑道。

    张澄将纸张举过头顶,让屋外微弱的阳光透过信纸,一个模糊的阴影印在了张澄的脸上。

    “这花纹……他们不是马匪!”刺史来了兴趣。

    “正是,我们之前的猜想是对的,但是这样一来的话,问题更大更严重了。”

    “他们乔装打扮,冒着危险越过边境,定然是有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可他们是到底为了什么!?”张澄抠了抠脑门,自言自语到。

    “兄长,根据我这次的调查情况,这事有些细节显得非常蹊跷。”

    “哦!”

    “据我调查发现,这些马匪好像并非故意犯边,为抢劫边民而来。”

    “这是什么意思!”

    “换句话来说,他们乔装进入凉州境内,是为了某项不可告人的事情而来,但是在返回的时候,被人发现,而故意抢劫,造成一种马匪劫掠的假象,进而掩盖其真正的意图。”

    张澄听得仔细,崔登阁继续说道:“我在两次劫掠的地方都去过,询问了当事人以及经过的细节,我觉得,这些人并非抢劫而来。”

    张澄听着崔登阁的讲述,开始冷静的思考,脑海里复盘着已知的所有消息和细节。

    “对!对!对!我们的思路陷入了一个死胡同。虽然我们通过卫士们的描述,得知了这些家伙来路不凡,但也只是将他们当成了厉害的马匪,绕来绕去,一直在马匪,抢劫这一条道上走,越想越深,越陷越深呢!”

    张澄拍了拍大腿,一股脑的站起来,看着崔登阁。

    “那八个被村民抓住的马匪,他们没有说实话,得想法子从他们嘴里撬出点东西来。”崔登阁有些兴奋。

    “走,去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