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不忿
“所以万岁爷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要咱做什么?”
魏忠贤懵逼的从乾清宫出来后,入了夜便迫不及待约出了魏朝商议。
魏朝算上魏忠贤入宫后傍上的大树之一,第一颗自然便是孙暹,通过孙暹他得到了甲字库差事,而后还做过朱由校生母王才人的典膳,又因为如此结识了还是朱由校乳母的客氏,又通过客氏傍上了皇长子大伴之一的魏朝,之后王才人死了,魏忠贤又辗转成了李选侍的典膳,然后升入惜薪司。
魏忠贤本以为攀上了真正的大树,因为当时李选侍可谓权势滔天,光庙朱常洛对其百依百顺,其人也是霸道专横,魏忠贤只觉得前途无量。
结果谁知道光庙眨眼就没了。
然后李选侍不知道在殿内和皇长子说了什么,又眨眼搬出了乾清宫,眼看着这座山倒了,魏忠贤心里着急,便把身上所有值钱的珠宝奉给了客氏,求客氏在皇长子面前美言两句。
结果还真给他遇到了机会。
可结果朱由校的话又给他整懵逼了。
魏朝慢悠悠饮了口茶,说道:“你确定万岁爷就说了这些?”
魏忠贤连忙说道:“咱可半个字不敢忘。”
魏朝沉吟了一下,道:“说你机灵,便是要考你能力,既然这件事和朝会发生的事情有关,那便得先去了解朝会发生了什么。”
魏忠贤叹道:“咱早打听了,朝会议事主要是依礼制,大行皇帝大殓后需上尊号,朝议就是议这个,然后就是议皇帝的陵寝……之后户部那些廷官就跳出来了,后面据说万岁爷还落泪了。”
魏朝道:“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万岁爷哭了,万岁爷为什么哭?”
魏忠贤思虑道:“好像是记起大行皇帝说的话。”
魏朝摇摇头,说道:“应该不会这样,在万岁爷哭前,那些廷官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魏忠贤摇头说道:“具体的咱也无从得知啊,就是争吵起来,好像是淮北那边遭灾。”
“不是说所议的事是给大行皇帝上尊号和陵寝?怎么牵扯到灾情?”
魏忠贤沉吟道:“好像是户部在诉苦,想请求万岁爷从内帑拨钱,还说户部真的艰难了,之前数次请求拨内帑都被神宗皇帝拒绝,如今漕运未到,户部快撑不住了……”
说到这儿,魏忠贤顿了顿,旋即恍然大悟道:“你说……万岁爷想要咱办的事情,会不会就是因为钱的事情?”
魏朝一想,说道:“还真有可能……”
魏忠贤愁眉道:“可怎么给万岁爷办这个事?万岁爷怎么还会缺钱?”
魏朝忽然想到什么,说道:“万历二十四年始,神宗皇帝外派内宦为矿监,行开矿与榷税之事……”
说到这,魏朝没有再说下去,但眼神炽热般看着魏忠贤。
“大监的意思是……万岁爷想要重开榷税?可……可今年不是才停么?”
确切的说,是万历死前才遗诏停了榷税,召回了部分太监。直到光庙即位才彻底喊停。
也就是这才停了一个月!
“正是因为没停多久,复开才容易!”魏朝越想越兴奋。
“你想,此事若是办成,定能解万岁爷之愁!同时,你在咱内廷声望上必然攀升,必然会有无数太监愿意奉你为祖宗!可谓两全其美!”
其中利益之大,魏朝都不用阐述,魏忠贤都能知道。
可其中难度之大,魏忠贤便是傻子也能想到,他道:“外廷可能会允么?自万历二十四年神宗皇帝外派榷税以来,外廷官员无时无刻都在弹劾上言停止榷税,而今复开,能成吗?”
魏朝嗤笑一声,道:“若是简单,万岁爷用得着你?”
这话倒是让魏忠贤无言以对。
魏朝又说道:“你可准备奏疏一封,我自去寻王大监、邹大监支持!再游说掌印卢大监,届时内廷都是支持你的,便是不成,不也能让万岁看到你的忠心?”
魏忠贤顿时怦然心动。
魏朝不等魏忠贤再想,便直接恭维道:“届时,你必成万岁爷跟前红人,可不要忘记位卑的咱家啊!”
魏忠贤连忙说道:“咱可不敢半点忘呐!您的恩情,咱可都记在心里。”
“对了,还有件事,客巴巴近来不知怎的,日渐冷漠于咱,你可知原因?”
魏忠贤摇头道:“这就不知道了。”
他心下已经被魏朝说的火热,迫不及待的想要准备这件事,当即要告辞。
魏朝也不留他,待到魏忠贤离开过后,魏朝兴奋的表情顿时褪去,转而是满脸怨恨的看着魏忠贤离开的门口。
一名小监连忙小心进来打扫桌面。
“呸!狗日的,吃里扒外!真当老子不知道你这几日捧着珠宝哄客巴巴开心?等着瞧吧老东西!”
显然,魏朝已经把客氏冷漠他的原因归咎到了魏忠贤身上。
小监像是没听见一般认真擦着桌子。
“你个狗东西,以后大可学这老东西。”魏朝转头对小监骂了起来。
小监闻言,马上跪地磕头:“小的绝对不会,绝对不敢,小的对大监的忠心日月可鉴……”
魏朝冷哼一声。
…………
而与此同时,另一边的聚会也有着不忿。
小屋之内,有一桌,有三人。
三人分别是御马监掌印李实、司礼监秉笔王安以及同为司礼监秉笔的邹义,不太一样的是,邹义除了是司礼监秉笔外,还掌东厂,是目前来说当之无愧的内廷二号人物。
三人是内书堂的同学,而后又同为光庙潜邸,但在光庙即位后任用潜邸之臣时,王安其实有点意见的。
因为他觉得光庙给邹义掌东厂,而只给自己秉笔掌巾帽局印,以他王安的功来说,是待薄了。
所以从那时候起,王安就渐渐和邹义冷漠了。
随着王安获得外廷支持逐渐势大,邹义与王安的关系便越发紧张起来。
但这种竞争关系的紧张,很快随着光庙骤然去世,新皇即将即位带来的惶惶不安而暂时隐下,三人重新恢复了联系。
“这个刘侨也不知道祖坟冒了多少青烟,竟然让他升到了南镇抚司指挥同知,竟然还敢对乾清宫指手画脚起来。”
邹义悠悠饮了杯茶说着话,说话的时候目光瞥着王安。
显然邹义是拿刘侨派遣了锦衣卫入驻乾清宫来说事,潜台词便是意指王安地位渐失,与即将荣登极位的皇长子产生信任裂隙。
王安面色如常,说道:“正值非常时期,为了保证乾清宫的安全,无可厚非。”
尽管面色如常,但是话里语气也带了几丝酸楚,很显然他也没想到那天凌晨与皇长子发生的间隙会如此大。
邹义道:“那刘侨也不能骑在咱们头上拉屎吧?他驻乾清宫,说是拱卫乾清宫,但是行事上屡屡对你不敬,摆明是在挑衅。”
王安摇头,说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奈何?”
听到此言,邹义也放下茶杯,带着苦闷说道:“倒也是……说实话,我这位置,我也不知道还能坐多久。”
新天子虽然接见了他,但是态度不温不火,尽管明白这是正常的,毕竟他们不也是随着光庙即位才上位?但是这屁股没坐热就要走,多少让他有些不忿。
他忍不住道:“你说,若是李选侍真成了事,咱们会如何?”
王安闻言抬头瞥了眼邹义,说道:“在说什么胡话?无论谁上了,咱们都落不着好!”
邹义苦笑一声,这倒是实话。
但他仍旧有些不甘心,道:“那总比现在等着万岁褫职咱等要好吧?你说当时李选侍可有胜算?”
王安皱眉说道:“你问我干什么?我对乾清宫掌握没有你想的那般夸张!我更不知道李选侍如何改变了主意,只猜想或是万岁与她许诺了什么。”
说着,王安站起身,不想和邹义讨论这些犯忌讳的事,他说道:
“你也不要多想,万岁尚且年幼,不过记仇了些,针对的也不过是我,大不了咱让他出出气便可,咱好歹都是先帝的潜邸奴婢,万不会沦落到你想的那般不堪。”
“是吗?”邹义闻言心中稍宽,“可咱家总觉得天子虽幼,行事却已经有其风范……”
显然他仍旧不好受,他还是难以割舍现在的地位,还是觉得天子大约会寻人替下他。
“那又奈何?我走了。”王安不再多言,抬脚欲走。
这时候始终没有说话的李实赶紧也站了起来。
“哎哎,且先慢走……这个是本月的例钱。”
将几张商行的本票各自塞到王安、邹义怀中后,李实才笑呵呵劝道:
“何必都如此胡思乱想呢?万岁爷怎么想咱不知道,但是咱知道,内廷的这么多事可都离不开咱,便是替下来,那又怎么样呢?权力啊都是虚无,依咱看呐,都不如当一天和尚敲一天钟,多攒点养老钱才是真。”
邹义、王安二人被说的无言以对。
只是邹义,眉宇间仍旧舒展不开。
王安知道这厮是贪权的,而自己何尝又不是?不然何必去赌那泼天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