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失控
即位之夜的事情仍然在发酵,尤其是事件涉及到了两位司礼监秉笔。
尽管朱由校严厉封禁此事传播,但是毕竟牵扯厂卫、净军人数众多。
悠悠之口必难封之。
所以朱由校才在事件上盖了两层迷雾。
内廷的喧嚣也基本围绕在第一层迷雾中。
也就是邹义、田诏请假。
但到了下午,不知怎么,众人便彷佛得知了“真相”,原来是邹义、田诏聚众互殴惹怒了上意。
显然比起请假,这个“真相”更符合众人的猜测,因为只有这样,才会波及那么多人,才会让这俩大太监名下的太监都牵连进去。
一时间,以为接触到了真相的众人兴奋不已。
而这也正是朱由校希望的。
朱由校听着刘时敏对大家讨论风向的禀报,颌首不已。
很显然,自己的引导有了效果。
一般来说,也就到此为止了,大家的注意力便会渐渐放在了空缺的司礼监秉笔上。
但朱由校显然失算了。
只过了两日不到,刘时敏便满脸慌张的来报。
宫中竟有人张贴了那晚实际上邹义、田诏谋反的揭帖!
而且揭帖中还将此事牵扯到了郑贵妃、李选侍身上。
刘时敏几乎是吓的瘫在地上禀报。
这简直太恐怖了!
没有人比刘时敏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那天夜里,知道他送李选侍去哕鸾宫的只有万岁!甚至他所领的那些太监都不知道轿子里是谁。
即便可能猜到,他也绝不信那些太监会到处说,那是他多年培养的亲信,在自己言明利害干系后,是绝对不会也不敢乱说的。
听闻此消息,朱由校也直接站了起来,他直接看向了刘时敏。
刘时敏带着哭腔道:“奴婢便是万死,也不敢吐露一个字!”
朱由校脸色稍缓,他确实怀疑是刘时敏,但问题在于刘时敏没有道理如此做。
他脸色难看至极,既然不是刘时敏,那会不会是他那晚带的那些太监?
似是感觉到万岁的疑窦,刘时敏磕头带着哭腔道:“也绝非奴婢领的那些太监,那些太监奴婢都按万岁吩咐,全往宫外暂时隔离起来,依万岁所言,好吃好喝供着,要囚足十日再带回来重用。”
朱由校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道:“朕没有说是你!”
确实不一定是刘时敏的环节出问题,也有可能是漏网之鱼故意散布。
他不知道李选侍、邹义、田诏之间的计划告诉了多少人,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漏网之鱼,但而今出现了这样的揭帖,就只能暂时往这方面想。
朱由校问道:“抓住人了吗!”
刘时敏连忙说道:“抓住了!但是死了。”
“死了?”朱由校眉头一挑,“细细说来。”
刘时敏说道:“奴婢在得知的第一时间,便领着净军去了,撕了揭帖便看到个贼眉鼠眼的太监扭头跑,奴婢当即觉得此人可能有干系,便领人去追。”
“哪知此人健步如飞,跑的极快,跑至隆宗门不见了踪影,奴婢见此便以为这厮潜入了大监们的直房,便入司礼监挨房搜索,许是动静过大大,那贼自知逃不过罪责,便自服毒丸而死,后被王大监发觉,送了出来。”
朱由校敏锐的察觉到了话中关键词。
“王大监?他没有外出司礼监值事?”
刘时敏有些疑惑朱由校怎么忽然问这个,连忙答道:“这个奴婢实不知……自乾清宫只许一二秉笔伺候待事,余秉笔大监多为直房内候命。”
听上去没什么问题。
朱由校沉默了一下,道:“揭帖多少人看到?”
刘时敏硬着头皮说道:“不少太监小太监都看了,需奴婢召集起来吗?”
朱由校按着怒意道:“这不就是不打自招?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刘时敏当即磕头口呼有罪。
朱由校道:“暂且先密切关注内廷的讨论动向!”
“是。”
待到刘时敏走后,朱由校便思索起来。
他有点想不通到底是谁在张贴这种揭帖!
李选侍、邹义、田诏均已经抓住,便是余党主要目的也应当是蛰伏起来,生怕自己被牵连才是。
为何还会出来跳?
朱由校很生气。
原本事情已经按照他所想的方向渐渐平息,甚至引到空缺位置上。
为什么会有人忽然跳出来张贴揭帖?!
这种局势失控的感觉让朱由校十分不舒服,一股子火气不断上涌。
他喝了杯茶,强迫自己冷静。
如果不是刘时敏,不是余党,那会是谁做的?那夜里的几个太监?可是说不通啊,目的在哪?
思量了一会儿,朱由校深吸一口气,信息实在过少,且先缓缓。
但显然,他想缓,可事情并不不能如他所愿。
揭帖外加上死了个太监的威力实在惊人至极。
到了下午,据刘时敏的禀报,目前内廷宫女、太监之间均已人心惶惶。
而且彷佛有推手一般,竟让事情越演越烈。
又过一日,朱由校便见到了弹劾李选侍、郑贵妃谋逆的奏疏。
但出乎意料,在见到奏疏的时候,朱由校并没有大发雷霆,反而若有所思起来。
……
……
入夜。
宫门落锁。
乾清宫的安保净军、锦衣卫都多了不止一倍。
今夜由王安轮值。
王安表情平静,待会他便要把谋逆一事往李选侍、郑贵妃那去引了。
但是他心中却没有面上那么平静。
因为昨日间,那名张贴揭帖而死去的太监,是他安排的。
说实话,他没想过死人。
他只是安排人去张贴揭帖,只是没想到会被刘时敏带人发现,那太监慌不择路,竟往他直房里跑。
眼见刘时敏在外开始搜寻,根本无法再藏,王安也只能让其服毒丸而死。
因为这件事出乎意料的死了人,这导致王安踌躇难安。
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份上,外廷已经有人在白日上疏,他此时想退也退不了。
心中踌躇间,王安捧着奏疏小心来到正殿。
将奏疏放置在御案,见到万岁正在用手揉眉。
王安小心道:“万岁可是累了?奴婢给万岁按一下?”
朱由校摆摆手说道:“不必了。”
王安便道:“今日奏疏已按门别类分好,有两封奏疏为弹劾郑贵妃、李选侍谋逆,奴婢以为此事已经人心惶惶,可查之安定人心。”
朱由校顿了顿手上拿茶杯的动作,随后看向王安道:“哦?”
王安小心想着用词,道:“奴婢其实那夜之后,一直觉得不妥。邹义、田诏实无谋逆动机,似是隐了背后之人一般,若是真牵连李选侍、郑贵妃,奴婢以为,也当小心核查方可安心。”
听得此言,朱由校直勾勾看着王安。
直看的王安心中发毛,王安小心询问:“万岁,可是奴婢说错?”
“找到了。”朱由校盯着他忽然笑了起来。
只是笑的十分瘆人,彷佛笑中带怒一般。
这笑的王安十分不安,连忙道:“找到了什么?”
朱由校却笑的更加大声,最后甚至笑的捂起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