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九]

    等到舞台照明恢复正常时，狐妖早已消失不见。周萤辉把宋远辰拉上台，说“感谢这位幸运观众的配合，为我们带来了一场精彩的即兴演出！”，宋远辰没有细想周萤辉为什么认识言正礼的事，只觉得自己幸福得几乎要晕过去，在心里默默大喊了一万遍“萤辉女王最高！”“我要永远做你的真爱粉！”而观众们也平静下来，接受了“即兴演出”这个说法。

    “幸好让她补了这一句，就不用挨个给观众消忆了。”言正礼在人群中满意地点点头，转身离去。

    他原本的工作安排应该只到“保护张月悦一家，送他们上计程车”为止，没想到刚办完这件事就收到主计算机发来的警报，得知狐妖发飙了，只好又赶回演唱会现场，帮助周萤辉制服了狐妖，在狐妖头上贴了道士同事给的符纸，把她抓回奇遇办。符纸看起来很有效果，狐妖马上脸色苍白、陷入了昏睡，言正礼估摸着她熬不到天亮就该化为灰烬了，然后突然想起自己忘了一件事，又连忙回到演唱会现场，嘱咐周萤辉补了那句话，之后正打算再次回奇遇办，齿轮里忽然响起了Mr.PH₃的声音：

    “你在哪儿？奇遇办里怎么只有彗华，脑门上还贴着奇怪的黄纸？她没事吧？我先撕了哈……”

    “啥？撕了？！你等一下！贴回去！”

    他把符纸撕了？？？言正礼心急如焚，费劲挤出拥挤的人潮，钻进没人的男厕所，打开了齿轮随意门。

    他之所以一个人做这么多事就是因为Mr.PH₃说今晚他所属的战舰上有紧急任务，这神经病怎么又突然回来了，还帮倒忙？

    可也许就是差了那么一两秒的功夫，言正礼进奇遇办时已经晚了。散发着绿色幽光的黑暗房间里，只见一个棕黑皮肤、银色短发的陌生女人把Mr.PH₃扑倒在地：

    “教官最喜欢你了，帮教官完成一个任务，好吗？”

    “是什么任务呢，教官？”Mr.PH₃看起来很开心，甚至还伸手轻抚着那女人的脸。

    “教官需要去江面上看月食，你带教官离开这个地方，去江上好不好？”

    月食？完了！是那狐妖变成了Mr.PH₃心中的AI教官！

    言正礼急得汗都出来了，正想开口阻止，却见一道寒光闪过，变成教官的狐妖被拦腰斩为两段。

    “不好。我讨厌赝品。”平时嬉皮笑脸的Mr.PH₃现在显得非常冷漠，拄着一杆长剑站起了身——刚才他就是用这把剑斩断了狐妖的身体，断裂处燃起了幽蓝的火焰，而狐妖就像着火的纸片一样，面带惊讶的表情，渐渐化为灰烬，最终消失无踪。

    那么刚才你笑着摸她脸的时候，又到底在想什么呢？言正礼想着，轻轻叹了口气，而Mr.PH₃似乎也终于发现了他的存在，恢复到平时轻松愉快的表情，若无其事地朝他挥了挥手。

    “那个……”言正礼欲言又止，顿了顿，终于忍不住还是开了口：“丹璃是一个在敌对国家长大的异教徒，你是个被AI养大的少年兵。奇遇办……是专门找你们这样的人做协调员吗？”

    “你不也一样吗？”Mr.PH₃耸耸肩，“青春期，本该是想象力最旺盛的年纪，而我们都曾经是最不相信幻想与奇遇的那种人，这就是我们被选中的原因。”

    [一○]

    演唱会当晚，宋远辰一下舞台，就被言正礼用随意门送回了家，并且交代给他一个重任：张月悦一家打的肯定会堵车，而言正礼之所以抢先送他回来，就是为了让他等在这里，哭着向张家人道歉，说爷爷病危是他瞎编的，张家乱七八糟是他搞的——总之控制事态发展，不要让他们以为家里遭贼了然后报警。

    “等我写完结案报告，它一过审，我就能消去他们不该有的记忆，我的同事会用魔法把他们家恢复正常。你坚持一晚就好，加油！”说完，言正礼拍拍他的肩就匆忙消失了。

    “好……你……你可真忙。”宋远辰有点发蒙地答应了下来，硬着头皮坐在张家门口等人。之后的发展都在他意料之中——尤其是闻讯赶来的亲爹赏了他两耳光这件事。

    然而第二天早上起床之后，一切也正如言正礼所说，烟消云散，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张家人不再和他生气，亲爹亲妈也不记得他昨晚有多熊。在学校里再遇到言正礼时，他则只是低声说了一句“都搞定了”，随即面无表情地离去。

    奇遇办到底是个什么组织啊？宋远辰有点好奇，但又想起了当务之急——他在音乐教室里找到了练琴的张悦月，一开口就是道歉：

    “对不起！我……我之前不该对你说那些过分的话……”

    “不不不，我才是！！”张月悦连忙挥手，“是我不该自以为是，否定别人的生活方式，你喜欢和仿妆COSER聊天也没什么啊！”

    啥，她把相框里的狐妖当成COSER那段记忆还没删除？宋远辰觉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情急之下转移了话题：

    “你的选拔视频拍好了吗，我帮你！”

    “好呀好呀，其实我……”张月悦的脸也突然红了，后半句话被她咽了回去：

    其实我最开始听萤辉的歌，也只是为了与你有共同话题啊。

    之后宋远辰决定发奋读书，找回自己的生活，不过每天帮周萤辉刷热度的工作还是一日不落。而张月悦也真的被选为了周萤辉自组乐队的键盘手，得到通知，五一假期的时候可以去上海与周萤辉一起演出。

    作为尚未单飞的偶像团体一员，周萤辉的“自组乐队计划”其实是个粉丝回馈活动，除了键盘手，鼓手、吉他手和贝斯手也都是从粉丝中选拔的，在五一假期的短暂活动之后，这个乐队立即就会解散，所以机会显得越发珍贵。但宋远辰还记得自己“发奋读书”的决定，因此没有跟去看现场，而是认真学习，提前做完功课，准时拿起手机收看网络直播。

    演出场地虽小，但气氛很不错。来观看演出的除了粉丝，还有一些周萤辉在娱乐圈的亲友，包括亲子秀小红人茜茜和她的影后妈妈。

    让粉丝们没想到的是，周萤辉依然是金长发加黑框眼镜造型，依然是踩着飞行器出场，却没穿银河少女队平时那些闪亮亮的打歌服，而是一身简单的宽松T恤和牛仔裤，张月悦等乐队成员穿得也很随意，五个人看起来活脱就是一组酒吧驻场大学生乐队。

    更令人意外的则是，从《亚斯提星域GO！！》到《一万光年的彼端》，周萤辉准备的歌也没有一首是偶像甜歌，就连成名曲《成为击坠王》这次都被她演绎得很狂野，不再像年轻小姑娘抒发爱与梦想，而是像王牌飞行员在获胜后意气风发地示威。

    一场演出看下来，音乐知识不算多的宋远辰脑中飞过了“摇滚”“金属”“朋克”“哥特”等各种词汇，虽然惊讶却又好像不太意外，只觉得通过这场演出认识了她的另一面，忍不住抱着手机在床上来回打滚：

    “萤辉女王真是太棒了！！”这一定就是狐妖化身的“彗华”当初说的“周萤辉和你以为的样子完全不一样”吧！宋远辰激动地想，可这样的她不是更棒吗！

    除了他，现场的粉丝也都很激动，尖叫声、掌声不断。舞台上的张月悦更是感动得热泪盈眶，觉得这几天的排练没有白费，也很高兴大家喜欢周萤辉的另一面，直到周萤辉在安可曲之后清了清嗓子，好像要说点啥：

    “谢谢大家……”

    室内渐渐安静了下来，宋远辰也不打滚了，表情变得很认真。所有人都注视着周萤辉，专心等她发言。

    却见她摘下眼镜，扯掉假睫毛，拉下金色假发，脱掉T恤，最终袒露出了满是刺青与伤痕的上半身，以及一张怎么看都属于男性的脸：

    “谢谢大家，我的变声器和认知篡改眼镜的效果调研做完了，地球人们，后会有期！”

    张月悦等人手里的乐器纷纷落地，宋远辰的手机摔碎了屏幕，茜茜的妈妈周影后当场晕了过去。

    [一一]

    “言殿言殿！你看新闻了吗！！小偶像周萤辉的真实身份，居然是我们去年的奇遇当事人，那个带着绝症爸爸和童星妹妹去外太空闯荡的星二代沐星焰诶！！”丹璃端着智能手机凑到言正礼面前，突然想起他是纪律委员看到一个手机收一个，连忙又换成了一张五颜六色的报纸娱乐版。

    言正礼面不改色，敏捷地从丹璃身后夺过手机，看了一眼新闻配图中周影后晕倒的抓拍照，就把手机塞进了他的“没收专用文件袋”里，然后慢条斯理地说：

    “这个故事教育我们，粉丝的心态调整得再好，偶像还是可能会崩人设崩到妈都不认。”

    “有什么关系！至少人家追星的时候开心过！你开心过吗？”

    “我吗？我现在就很开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