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书香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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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姐姐

    回到家,正好开餐。

    看着竹篓子里的东西,罗女士意外欣喜,这次发的公饷很丰盛。

    可当看到门口的甲鱼后,她脸又挂了下来,有些不高兴。

    正要开口,一直留意她脸色的陆岩抢先道:“孙叔给了只甲鱼,说我正在长身体,让我拿回家补补,实在推脱不掉,就拿回来了。”

    说完,他眼睛偷瞄过去,留意母亲的反应。

    果然,罗荟芬嘴巴嗫嚅片刻,一句话没说,转身盛了两碗饭,默默吃了起来。

    只是吃着吃着,眼眶红了,眼睛也湿了。

    这些年,没把孩子照顾好,她心里有愧,愧对亡夫。

    很多时候,为了自己的面子,让崽儿跟着吃了不少苦。

    下午领粮食,还是那几个老熟人。

    但孙贺的脸色明显就不那么好看了,听到陆岩恭敬打招呼,才勉强露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倒是褚文阳,笑呵呵地帮他借车,然后帮他把谷子都装上车,服务很到位。

    晚上吃饭,母亲把颜柔和颜晓玲请了过来。

    四个人喝了点枣花酒,将一整只甲鱼干得只剩一张壳,才酒足饭饱地胡侃起来。

    不得不说,免费的东西,吃起来就是香。

    饭后,罗荟芬将甲鱼壳洗干净,挂窗台晾晒,然后满怀期待地拿出一套崭新的衣裳,让他试。

    陆岩这才明白,这段时间母亲一直待在小屋里,原来是在给他做新衣裳。

    看着母亲头上若隐若现的白头发,老男人有些泪目。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此刻,他只想撕开胸口,嗷嗷痛哭一场。

    这么多年,母亲表达爱意的方式,一直很含蓄。

    他默默穿上衣服,打了个转,最后咧嘴笑道:“谢谢妈,很合身,穿着也很舒服。”

    罗荟芬这才露出满足的笑容。

    ……

    3号这一天平平淡淡,唯一的波澜就是,村里秦大爷家的牛不见了,村干部和生产队集体动员,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应该是被贼偷了。

    六十多岁的秦大爷坐在田埂上,嚎啕大哭,这头牛就是他全部家当,比他亲爹还亲,如今爹丢了,他的魂儿也没了。

    次日凌晨,天果然下起了大雨。

    透过木制窗棂向外望去,天地间仿佛挂了一席灰色珠帘,迷蒙蒙的一片。

    豆大雨滴落在对门屋顶的瓦片上,溅起一朵朵水花,似一层薄烟笼罩。

    雨水顺着房檐往下流,开始像断了线的珠子,渐渐地连成了一条线。地上的积水越来越多,汇合成一条条小溪。

    倾盆大雨,愁煞许多人。

    不少人站在屋檐下,眺望着自家田地,忧心忡忡。

    都说雨天自带诗意,适合读书作画。

    天性喜欢雨天的陆岩,趴在青石板上练字,小丫头就站在一旁看着。

    罗荟芬坐在门口,一边剥毛豆,一边笑盈盈地看着两人,越看越觉得俩娃有夫妻相,笑意更甚。

    雨下得太大,路上半个人影都没有,节奏一下子慢了下来。

    “咦,那是褚老师?”颜晓玲带着不确定的语气问。

    陆岩转头看去,就见瓢泼大雨中,通往村外的黄泥路上,一辆自行车飞速驰来。

    还真是他,一身常年不换的黑夹克十分显眼,身后似乎还载了个女人。

    “老褚什么时候谈对象了?”陆岩惊讶地转头问母亲。

    罗女士也一脸疑惑,摇了摇头,表示没听说。

    “会不会是外面的相好?”小丫头适时插嘴。

    你尽胡咧咧!陆岩十分无语地看她一眼。

    外面真有相好,两年了,也不至于今天才带来。

    正当所有人都好奇着,褚文阳一个急刹车,把车停在了老陆家的台阶前,车子停得急,差点滑倒。

    一脸懵的众人,一时不知褚文阳想干嘛,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看着他。

    褚文阳被淋成了落汤鸡,他身上唯一的雨衣草帽也给了身后的女人。

    女人看着二十岁左右,病恹恹的,精神萎靡不振,脸色惨白,看上去长期营养不良的样子。

    勉强睁开眼看看众人,在看到罗荟芬和陆岩后,眼睛微微一亮,又迅速暗淡下去。

    “婶子,快下来帮忙,帮我把她扶下车,她病了。”

    “噢,好!”还处于呆懵状态的母亲忙放下手中的活,顺手撑起一把雨伞走下台阶。

    陆岩不解,生病不该送卫生院吗?

    而且这女人,面生得很,没见过,不会真是老褚外面交的相好吧?

    “妈!”女子看着罗荟芬,艰难开合嘴巴,轻喊了一声。

    这一声妈,惊呆了所有人。

    怎么上来就管人叫妈?这又是什么诈骗新套路?

    颜晓玲石化了。

    陆岩傻眼了。

    褚文阳也是懵了。

    刚从小店走出来的颜柔也惊呆了。

    唯独罗荟芬仔仔细细看了看女子的脸蛋,手中的雨伞掉了,暴虐的雨滴敲打在她身上,整个人被雨淋透,却浑然不觉。

    她颤巍巍伸出双手,又不敢完全伸过去,不敢置信地颤声问:“你是,妮妮?”

    “你还记得我啊!”女子惨笑一声,眼睛一闭,晕了过去,直直从自行车后座倒了下来。

    好在,褚文阳反应快,扶住了她,迅速背上女子来到屋檐下。

    一干人这才围了过去,颜柔上前碰了碰额头,有些烫。

    “发烧了,赶紧抬房间去,给她换身衣服。”

    将女子搁床上,罗荟芬和颜柔留在房间,其他人守在门口。

    “她是哪位?”陆岩满脸疑惑,紧张兮兮地问,心里想着,这女人和老妈关系不简单。

    褚文阳摇头,“我从镇里回来,碰巧看到她晕倒在路上,好不容易把她弄醒,她说她是来找你妈的,就赶紧带她回来了。”

    “下雨天,也不打个伞,两手空空,来找我妈?”陆岩很不解,心中疑惑更甚。

    突然,屋里传来了罗荟芬嚎啕大哭的声音,哭得有些撕心裂肺,村口对面的人都听到了,很是吓人。

    陆岩吓得不轻,当即就要破门而入,却被另外两人拦住。

    好一会儿,颜柔满脸怒色地走了出来,眼眶红红的,低声叹了口气,“玲玲,你赶紧去把唐医生叫来。”

    颜晓玲得了吩咐,赶紧去请村里的赤脚女医生。

    颜柔擦拭眼眶的泪水,似在回忆,对他轻语:“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不知道你妈有没有跟你提起过,其实在你爸妈生你前,他们还有个孩子,是个女孩,可因为怀了你,再加上计划生育查得紧,你爷爷作为镇领导,要以身作则,就让你爸妈把才两岁的女孩送人了,然后才生了你。”

    陆岩不语,自己有个亲姐姐,他是知道的,可前世,这个姐姐就从未出现过。

    母亲一直以来对爷爷怨气很大,大概就因为此事。

    她晚年曾多次提到过姐姐,想要陆岩去找找,看看能不能联系上,她想见一面,可人海茫茫,上哪找。

    送养方和收养方,唯一的联系人就是王婆,可王婆早早就去世了。

    唯一的联系断了,想找到对方,如大海捞针,难!

    谁能料到,这一世,高中还未毕业,姐姐自己就找上门了。

    是因为自己的重生,引发了蝴蝶效应吗?

    看他沉默不语,颜柔继续说:“刚刚给你姐换衣服,看到你姐身上有很多伤疤,是长年累月沉积下来的,你妈看到了,在里面哭得嗓子都哑了。”

    陆岩猛然抬头,眼睛圆瞪,猛吸一口气,愤怒问:“谁干的?”

    “不出意外,很可能就是她养父母打的,你姐这次怕是逃出来的,什么也没带。”

    他怒不可遏,眼眶顿时红了,两世为人,见惯了人世悲情,现在却簌簌落下眼泪,这可是他亲姐姐,前世念了一辈子都没见上面。

    从根本上说,自己欠她太多,如果不是自己出生,她也不会被送人,也不会遭受虐待。

    “日,他娘的,这帮狗畜生,我非要干死他们。”老男人咬紧牙关,眼泪止不住落下,在墙上狠狠锤了一拳。

    前世修身养性一辈子,一向性格儒雅的他也忍不住爆了粗口。

    一旁褚文阳也怒不可遏,他向来平易近人,很少生气,可今天的事儿,听了就让人怒火中烧。

    颜柔劝皱眉说道:“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你冷静点,先给你大伯打个电话,有什么事等他来了再商量。我去给你姐煮点粥,她应该有好长时间没吃东西了。”

    听着房间里抽噎的哭声,陆岩很心痛,打有记忆起,就没见母亲哭得这么伤心过。

    这一刻,他只恨自己无能。

    重活一世,却依然保护不了自己爱的人和爱自己的人。

    看着紧闭的房门,他默然不语,转身下楼。

    来到小卖部,陆岩立刻给大伯打了电话,也没细说,只是说自己亲姐回来了。

    随后,唐医生带着药箱赶到,都是熟人,也不寒暄,直接进了房间。

    一些好事的村民围观过来,想看个究竟,都被褚文阳劝走。

    约二十分钟,大伯陆展元和大娘泮青赶到,了解到详细情况后,都气得鼻孔冒烟,脸色铁青,可现在空有一身力气,无处施为,只能等,等妮子醒来。

    此时,距离唐医生进去已过半小时,屋里气氛沉重而压抑。

    颜柔进去瞅了几眼,出来回复说还在昏睡,但已经挂了吊瓶,距离醒来,估计还得要一会儿时间,应该没什么大碍,就是身子骨虚。

    “这丫头,身上没带一分钱,走得脚都磨破皮了。”

    这话一说,一群人集体泪目,心中的恨意越发强烈。

    “我去给老爷子打电话。”陆展元想了想,起身走出屋子。

    十分钟后,他又坐下,平静说:“老爷子让我们按照自己的想法放手干,无论医药费还是赔偿款,钱管够,有什么后果他来摆平。”

    陆岩点点头,这算是爷爷对母亲的补偿吧!

    他知道,老爷子这些年确实存了不少钱,而且隐藏着不少人脉关系,以前的老同学现在很多都身处高位,只是平时他比较低调,不随便显摆罢了,盖因觉得自己混得最差,所以没脸炫耀。

    只一会儿,泮青、颜柔和颜晓玲都按捺不住跑进了房间,一方面是进去看看里面情况,另一方面是去安慰罗荟芬。

    一楼堂屋只剩下褚文阳、陆岩和陆展元三个大男人。

    陆岩望着门外,沉默不语。

    陆展元点了根烟,狠狠抽着。

    褚文阳时不时看看楼梯,又看看伯侄俩,叹了一声,凡事有头有尾,事情的头由他而起,得有个结果才能走,如今人还昏迷着,他实在不想就这么离去。

    “有没有办法,让我姐跟他们撇清关系?”

    沉默许久,陆岩率先开口,这是首要问题,也是最终要解决的问题。

    “没有很好的办法,只能谈判,可能会花点钱。”陆展元思索许久,摇了摇头。

    “你的意思是我还得给他们钱,感谢他们对我姐的养育之恩?”陆岩怒了,青着脸,牙齿都崩碎了,恨道:“他们这可是虐待,故意伤害。”

    “没你想得那么简单,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

    褚文阳皱着眉,憋了一口气,没处发泄,吐声说:“可也不能虐待自己孩子,这事说不过去。”

    “山沟沟里的,虐待这事,没处说理,定性也模糊,做父母的,孩子不听话,偶尔打几下,算不得虐待。像隔壁村的,七八个孩子,吃不饱穿不暖,天天忍冻挨饿,这算不算虐待,可有人管他们吗?能活着就行了。”

    陆岩将头埋在臂弯里,沉默许久,突然抬头说:“钱一分没有,我要让他们进监狱,我还要让他们尝到被打的痛苦。”

    “这……不太切实际,妮妮的名字还在人家户口本上,你这样行不通。”

    两人看着他,都摇了摇头。

    陆岩这么说自然有自己的道理,前世为了寻找姐姐,他特意去查找了相关法律,而《收养法》就是今年四月份正式实施的。

    他凑上前,在两人耳边一阵低语。

    “你说的是真的?”两人愕然发问。

    见他十分确定地点头,陆展元松了口气,“行,我去县里去查下,如果是真的,可以一试。”

    “还有些事情要做,需要你们分头行动。”陆岩将自己的计划详细说了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