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少年少女们
柴郡守住了,它击退了叛军的进攻,坚持了将近一个月之久,当那天晚上,准备抵挡他们进攻的士兵们发现叛军的集结是撤退而非再次进攻时,欢呼声几乎吵醒了整座城市。
喜悦的气息从平民一直蔓延到郡守,连平日里不大喜欢情绪波动的陈天凉都多了几分笑容,尤其是在对李颜的时候。
他就是那种对熟悉的人更容易敞开心扉的人
林渝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她来得刚刚好。
几天前,都城收到各地告急的消息,组织了各种队伍前去支援。而学院里也动员了一大批人进入战场。
临近毕业的那一届实力都在庚位以上,比一般士兵强,基本上都排出去了。剩下的人里面按照实力抽,实力越强的越容易被抽走。
林渝就被抽走了,和她一起过来的还有肖遥,那个和何以关系不错的人。
原本她父亲准备请示皇帝,希望不要让自己上战场,皇帝也肯定会同意。可是自己不愿意为了自己而让父亲的名誉受损。
自己的父亲一生都被人称赞,要是因为自己而损失了英名,那自己得后悔成什么样。
自然,她不希望打仗,也不希望杀人,西呼延和成玄也劝她不要在这个时候到战场上去。
当时他们在边疆,在乐煌的手下战斗,第一次杀人的时候缓了好久才缓过来。
现在的情况可比他们那个时候复杂麻烦多了。
林渝知道,她肯定没有办法和他们俩一样恢复得那么快。成玄从小生活在宫中,宫中的斗争虽说在皇帝个人的权威下没有那么激烈,但是更加暗波涌动。
西呼延从小生活在都城,母亲镇守阳王国,父亲早逝,他们俩人从小养成的性格可比自己坚强多了。
自己说到底,就是一个被保护的很好的女生罢了。
“不行,我不也是想着要改变自己才到这里来的吗?”
而且,何以也是在这附近消失的。
在她出发前,何以的贴身女仆(代羽自称的)来找过她,用一种几乎恳求的语气请她找到何以。
这不用别人提醒,她一定会用尽全力寻找何以的。
“我们运气还真是好啊,不是吗?”
肖遥过来了,他坐在林渝旁边,
“是啊,我都做好准备了。”
“你,还没有杀过人吧。”
“你难道杀过?”
肖遥笑了笑:“杀过,还不少,你应该听说过我在外面有其他的工作吧?”
“有这个说法,不过那只是说你在干保安一类的工作。”
“这种事情总是要说好听一些,保安总得遇上那些不讲道理,惹人恼怒的客人,每到那个时候,我也不得不出手。
“还有一些人,他们算是竞争对手,当他们采取不好的手段的时候,我也就只能同样采取不好的手段了。”
林渝不会完全相信他的话,他怎么会没有过先发制人呢。
“比起担心别人的死亡,我还是担心自己的死亡,我们比一般的士兵强大,那时对面的强者就会冲着我们来。”
“我可不害怕自己的死亡。”
“最好如此。”
肖遥点点头,“如果这样的话,那你也可以成为英雄啰。
“我可没打算成为英雄,所以还请您多多包容了。”
“你这人……”
林渝转过头,看向城内,他们正在城墙上,这些厚厚的城墙,将外面和里面分开,外面还是一片狼藉,尸体,血迹,攻城器械的残骸,他们的人正在打扫战场,城内,人们已经恢复正常的生活,他们都相信在短时间里叛军不会再来进攻。
“有时看见这种情况,我也有种当英雄守护他们的冲动。”
“是啊,要是所有人都有你这样的觉悟就好了。”
肖遥也颇为感慨,“力量什么时候能够不用来压迫人,而是帮助人呢。”
林渝听见这话,感觉很刺耳,她不想和他争论,于是转身离去。
肖遥看着她的背影,然后转头继续看向下面的人群。
就是因为这样,他才觉得何以很不一般,他从来不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是为了别人,他一直在为自己做事。
尤其是这几个月,他恍若开悟了一般,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普通人,而非一个英雄的子女。一个普通人可以企及的,人。
在一条刚刚结束战斗的小溪边,成玄轻轻把自己的剑浸入水中,看着血混在河水中流淌而走,他居然感觉到特别的有趣。
“又是一支渗透的敌军小队吗?”
赶来的骑兵们看见这幅情景,为首的问道。
“是的,人数还不少,如果没有我和西呼延的话,他们可就不会止步于此了。”
西呼延则坐在一旁,气喘吁吁,这些人的实力到不算高,只是人数有点多,自己还花了不少力气。
“这里也不安全了。请您还是快点回到大部队中去吧。”
“我正有这个打算。”
成玄和西呼延带着剩下的小队成员在几位骑兵的护送下离开此地。
“真正的战争还是和边疆的那种冲突不一样啊。”
听着西呼延的抱怨,成玄说:“边疆只是小打小闹,我们都只是过去增加点参与感,现在这个战争,可是真的你死我活。”
他转头看向西呼延:“你忘了我们之前出动时身后总跟着最精锐的重骑兵了?”
“我们现在不也有骑兵跟着?”
两人都笑了。
现在可是真的会死人的。
“相比起皇宫之中,我还是觉得这里亲切些。”
“又来了,你家里那些烂事还没有处理好吗?”
“很难处理好了,大哥二哥现在已经开始正面冲突了,大哥现在还在都城里处理政事,二哥在外随军战斗。
“我估计大哥很快也要外出带军了。”
西呼延搞不懂这些斗争,但是他知道一个最简单的道理。
“你大哥现在是什么水平?”
“丁四吧,我二哥要稍微差一点。”
“还不错嘛。”
“大哥今年三十一岁,这个速度确实算快了。”
成玄算了算,他现在的速度也快,估计再过几年就能升到戊位,然后在花些时间到丁位。
到那个时候,大哥估计都到乙位甚至甲位了。当然,前提是他们能够活到那个时候,他可毫不怀疑自己的兄弟们的决心。
就像父亲,他也杀完了不支持自己的亲人,包括成玄的叔叔,他自己的亲哥哥。
“你父亲不会像先帝那样啦。”
“毕竟七英雄在我父亲这边嘛。”
所以他才这么不好过,现在七英雄的子女与自己同辈,和他关系最好。即使是他这些年来表现出了对争夺皇位并不感兴趣,但是那几个人依旧忌惮自己。
毕竟一个强者的支持实在是太重要了。
有很多人想要巴结林渝他们,根本没有门路。
至于何以,成玄完全搞不懂他是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的,也许是何清太清廉,太理想了,现在他也没有培育自己的派系,也不参与斗争,只是利用自己的力量打击那些被广为认定是恶的事物。
所以很多人对何清都是敬而远之,没有政治势力真正地拉拢到他,除了父亲。
可是他也不总是支持父亲,在父亲刚刚政变那几件,何清和成宇的关系极差,直到后来才有所改观。
“你为什么不去你母亲那儿,她那里的阳王国估计也蠢蠢欲动,正好你也可以去看看你的母亲。”
西呼延的母亲西孟是一员猛将,独自一人带军镇守东南边境,威吓阳王国几十年不敢进犯,甚至连称帝都没有尝试过。
“我想过,但是我觉得还是你更需要我。”
“咦,这话听着怪。”
“可不是嘛,你又没有朋友,我要走了你跟谁玩去。”
“这话可真难听。”
………
“谢了。”
“我们俩还说什么。”
成玄抬起头,看看太阳,多么耀眼。
“你不去追你的太阳了?”
“啊?”
“林渝啊,不会被何以打败一次之后就没自信了吧,我感觉何以对林渝可什么兴趣都没有。
“而且,何以他……这句话不大好听,但是是事实。他不一定能回来了,你不加把劲?”
“这……”
西呼延难得的困窘了。
成玄哈哈大笑:“放心,兄弟我会帮你的。”
“说来还是没有何以的消息,这家伙不会真死了吧?”
张金正在忙着在都城里建立新的商会。这并不是一个轻松的工作,都城的监察要严太多了,很多东西不是塞钱就能解决的,各种关系要疏通,各方势力要平衡。
纵使他们福来商会在柴郡是一强又如何,在都城里还是得从头做起,这里可是皇帝的地盘,他必须忍受一切不便和屈辱。
那些官员永远是一副看不起自己的样子,尽管他们不一定有实力,也许他们是被皇帝欣赏的文官。
但是最后,新的分店还是开起来了,这也许会成为最后的希望。
叛乱对他们这种商人是毁灭性的,流于郡的好几个贸易站都没了,更多的是失去了消息,连他的一位兄弟到目前都下落不明。
都城算是最安全的地方了,在叛乱结束后,物资的流通还要依靠他们,说不定还可以借此再扩大自己的势力。
还有很多事情要忙,他需要找一个可以为自己作为后台的人,一个将军最好,但是自己不一定能找到,文官也行,但是怕他们贪得无厌或者参与阴谋。
在他们把这边的生意做大之后,这个后台的需要就会越来越强,他希望能够在前期解决。
“不好意思,这边在招人吗?”
呃,小姑娘?
“是的,我们在招聘商会的护卫,就是在我们的店子里守着,对实力的要求比较高。”
女生展示了自己的气,是庚四。
尽管在都城见过了许多自己未曾见过的世面,但是张金心里还是有些震动:难道都城里的都是这种天才吗?这个女生看上去也就十五六岁,怎么比自己还强?
虽然也许这种实力在城中不算什么,但是她还小,以后说不定会成为一个不可忽视的力量。
商人重要的就是这种眼光。
“你叫什么?”
“季萱。”
“我们这边的工作不算繁重,最开始的工资也不算多,请问这……”
“也行,我最近比较缺钱,学费都快交不上了。”
“是学院的学生吗?”
“是的。”
这是在告诉自己她的未来潜力吗?张金越来越感觉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于是笑着说:“那么就拜托您了。”
如果何以在的话就好了,自己就请他来做这个护卫。不过他真的会屈尊来做这种工作吗?
城里的气氛再一次诡异了,叛军即将回归的消息不胫而走,有人说在城外不到十里地已经有先遣部队到达,有人说是从流于郡郡城过来的部队准备对付他们。
而柳虚,他感觉自己无能为力,为了夺回这座城,他失去了大半的士兵,以及杨璃。是陈家的人杀了她,他为什么没有注意到陈家还有这样的高手?自己为什么没有在得知她前去追逐没有带人赶过去?
是他杀死了杨璃吗?
现在人手不够,城墙也没有修好,自己根本没有办法抵御叛军的反攻。
而那些居民,他根本不相信他们会在大伙叛军面前继续英勇,如果这样,那么这座城根本就不会那么快沦陷!
原本他的计划是抓住陈仪,以此胁迫叛军,根据内应所说,陈仪就是陈愿的软肋。但是陈仪没抓到,内应也在暴乱中死了,现在自己下一步该做什么,根本没有思路。
仔细想来,自己也是被情绪支配了,这个计划本身就是奔着灭亡去的,如果自己没能活过那天晚上,自己一定会死得心安理得。
但是现在,一种愧疚和罪恶感让他寝食难安,他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
“哟!医生!”
柳虚抬头,是那个自己处理叛军跟踪者时出现过的少年。
“我记得你,那次救人的时候你也在。”
“唔,那个人救回来了吗?我没关注后面的。”
“很可惜,没有。”
“也是,他的伤那么重,确实很难救回来。”
这个人是什么身份,柳虚仔细观察着他。柳虚原本认为他是叛军那边的人,但是现在看来,又不太像。
“这日子真是越来越糟糕了,前几天都快把我吓死了。”
“是啊,我也受了惊。”
何以的面送了上来。
“我准备走了,这里太不安全了,你也快离开吧。”
“是吗,那我也得盘算着离开的事了。”
“就是说啊。”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最后,何以吃完了面,付了钱,说:“走了。”
“再见。”
何以的心情有些不错,自己劝了一个有一面之缘的人离开,也算是做了好事吧。
柳虚似乎下了决心,也走出了面馆,渐渐消失在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