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决断
见霍远没有回答的意思,王长云也并不在意,自己继续自顾自的说着“你是人,所以觉得妖是该死的,魔族也是该死的,因为这二者都以人为食。”
“但你换一个方向,你是妖,你只是想找东西吃,只是想活下去,就要被人一直追杀,所以你也会觉得人是该死的。”
“可大家的目地其实都是一样的,都只是想活下去罢了。”
“你究竟要说什么?”霍远打断了对方的话,冷声问道。
“我在这里所做的一切,也只是为了活下去而已。”
“封长兵留下的那封秘信你看过了么?”
“算了,你要是看过也不会问这些了。”
王长云在树上敲了敲烟斗,将残灰抖去,再次深深吸了一口。
“呼……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写了一些西府的琐事。”
“比如收拢周边县城百姓,放弃外出巡逻,频繁向镇北关求援等等。”
“你有没有去过其他县郡?”
“没有。”
“那我给你解释一下这些琐事代表的背后含义吧。”王长云蹲在地上,伸出手指画了一个扁扁的圆。“打个比方,这是北洲,我们在圆的下方,镇北关在圆的上方。”
王长云在圆的左边画了个小圆“这西方,是西府。”
“这东方,是东府。”
“而西府外,是沧澜山脉。”
小圆的旁边多了几条长长的竖。
“沧澜山脉的面积很大,比整个北洲都要大,里面有无数的妖物。”
“但山脉很穷,吃的很少,竞争很激烈,为了活命,便会有妖物从山脉中跑出来,到北洲觅食,这也是大部分妖物的来源。”
“绝大多数妖物很弱,吃几个或是十几个人也就饱了。”
“可总有些很强的妖物,想要吃到更好的食物,比如人族的修士。”
“只是妖物没有人族团结,很难得手,这时便会有大部分的妖物暂时联手,一起冲击人族的城镇。”
“这便是妖潮。”
“妖潮有大有小,小的会被西府击退,大一些的,会被西府联合镇北军击退。”
“但有些时候,镇北军不能及时增援,这个时候又该怎么办呢?”
王长云在代表西府的圆旁边画了几个小叉。
“西府一般会将周边散落的百姓聚集到城内,然后依托城墙龟缩防守,支撑到镇北军增援。”
“只是这种做法有一个小问题,小子,你发现了没有?”
“……”
霍远没说话,他盯着雪地里的大圆,心底默默叹了口气。
他当然发现了问题,西府一旦龟缩起来,那也就意味着一切的外出活动都会停止。
其中自然也包括巡逻和清剿。
无数的妖物将越过西府这个屏障,长驱直入,肆虐整个北洲。
而北松县,届时需要面对的妖物无论是从数量还是质量上,都将会提升不止一个层次。
“所以赵总队长会着急,如果没有足够的纳灵坐镇,北松县只有迁移去东府一条路可走。”
“先不说东府会不会接受,单单是这漫漫长路,又要死多少人?”
王长云擦了擦手上的雪,将烟斗放回嘴里,又填了些烟丝。
“那这与你做的事又何干?”
霍远抬起头盯着对方,他已经明白了赵胜的担忧,但这似乎与王长云的所作所为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那楚玉枝是从镇北关而来,大概率是个魔族,又与西府有什么联系?
“正如我先前所说,西府之所以会收缩,是因为镇北关不能及时支援,那么,为什么镇北关不能及时支援呢?”
“因为魔族?”
“不错,镇北关外,是极北之地,里面只有被先皇赶入其中的魔族。”
“镇北关出了什么事?”
“那我就不知道喽。”
王长云吐了口白烟,浑浊的雾气在冷风的吹拂下几乎是瞬间就消散在了天地间,只留下淡淡的木香。
“在这场棋局中,我不过是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卒子罢了,既然楚玉枝见了你而没杀你,或许你会有入局的机会。”
“你也不用问我到底在谋划什么,我不会告诉你的。”
“你杀了我,知不知道会害死多少人?”
霍远闻言眉头一皱“害死?难道不杀你,你就能在妖潮下保全北松县?你连民兵都能送给妖物当血食!”
“那是因为对方是楚玉枝,她提任何要求我都只能尽量满足,自我就任县长以来,北松县少死了何止千人!”
“我尽职尽责!”
“付出少数人的性命,换取多数人的安全,难道有错吗!”
“你今天杀了我又能如何?你杀得了下一个县长吗?你杀的尽吗!”
王长云越说情绪越激动,似是有些不解对方的执拗。
“最后一个问题,镇北军会放弃北松县么?”
霍远没有与对方争辩,今日此情此景,已无法回头,被人算计也好,入什么局也罢,王长云都不可能活着回去。
“呵,大将军怎么会放弃他的子民呢?”王长云嘴角扯出一抹讥讽“他会派人带北松县进行迁移,或许也会派一个小队长期驻守,但这都没有意义。”
“镇北军一个小队不过十人,怎么守得住上万人的北松县?”
“你今天放了我,我帮你守,在我的计划里,北松县不会倒在妖潮下,你也可以去宗门,去镇北军,以你的天赋,甚至有可能在妖潮来临之前更进一步。”
“你与我没有生死之仇,我们利益一致,楚玉枝不能亲手杀我,所以她骗你来,你若是杀了我……”
王长云话说到一半,忽然顿住了,他的视线飘过眼前精美的玉质烟斗,却发现烟斗的前端已经消失不见。
冰冷的寒风顺着残缺的烟斗涌入口中,冲入咽喉,最终没入胸腔。
“嗬…嗬。”
王长云抬起手,似乎想要抓住身前青年的衣领,去质问对方一句。
为什么?
只是他的手尚在半空便已失去了力量的支撑,最终无力的垂回了身侧,连带着他的身体也软软的倒在了雪地里。
霍远挽了个刀花,抖去刀身沾上的几滴鲜血后,收刀入鞘。
可惜了,王长云始终都没有说出他的谋划。
霍远叹了口气,有些烦闷,王长云说的这些事如同一座小山压在他的心头,东府那边先不谈,光是即将到来的妖潮便已经足够让人殚心竭虑了。
而且他心底总隐隐有种预感,楚玉枝那边的谋划,要比这妖潮还要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