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南归逼退男子后，拉着少年的手回到了柜台后方，他的身位也死死地将少年护在后面，不让暗衣阁的人有一丝可乘之机。

    他心里无比警惕，方才那一掌虽然他收了力，没想着杀人，但毕竟自身的修为摆在这，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接下的。

    反观男子，除了气血有些翻涌之外，便再无异样。

    “暗衣阁鬼仙境的人我都认识，并无你这么一号人，刚刚晋升的？”

    燕南归眼里多了丝好奇，观男子的岁数也就是三十左右，这等年纪能踏足鬼仙境，日后的成就怕是不可估量啊。

    要不要杀了以绝后患？

    男子并没有恼怒，而是摘下自己的面巾。

    燕南归一时间有些失神，他没想到面巾下隐藏的是一张面如冠玉，唇红齿白的富家子弟。

    这倒是与粗犷恶劣的大西北格格不入，更应该像是江南烟雨地的书生。

    可男子一双细眼却是格外锐利，隐隐间还藏着一股威严。

    这种面相，显然是那种不甘愿屈居人下的枭雄。

    “暗衣阁总督徐云沧见过燕世子。”

    徐云沧抱了一拳，言语里充满了对燕南归的尊敬，可眉宇间却是有着一份傲然。

    燕南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开门见山地说道：“说吧，董武让你来我这儿是想干什么，迫不及待的想进京称帝了？”

    徐云沧一怔，完全没想到燕南归会这么说，语气里都多了几分不安：“燕世子某要开玩笑，圣上尚在，董将军怎敢有谋逆之心？”

    “这等话骗骗自己就好，董武之心路人皆知，他想称帝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况且当今圣上命不久矣，又无任何子嗣，帝位的人选迟迟未定，董武若是没有动作，便不是他了。”

    燕南归一语道破董武的目的，全然不给徐云沧面子。

    徐云沧也没有反驳，正如燕南归所说，董将军称帝之心天下皆知。以前还掩饰一二，自从陛下不上朝之后，更是连装都不装一下了。

    “燕世子，打个商量，将他借给我，我欠你个人情如何？”徐云沧伸手指着被燕南归护在身后的少年，他正是为此而来。

    燕南归呵呵一笑，反问道：“你的人情能几个钱？而且借给你之后，董武怕是要让他去送死吧？”

    徐云沧沉默不语，又像是默认了燕南归的话，不知怎么开口。

    过了片刻后，徐云沧才有了许思绪，继续说道：“世子，圣上惜才，我观这位小兄弟步下生风，应有几分修为傍身，去了京都反倒说不准是机缘。”

    “你说机缘就是机缘？”燕南归嗤笑道：“我燕某人此生绝不会拿亲人的性命开玩笑！”

    徐云沧神色一怔，显然没有想到燕南归会用“亲人”这个词来形容少年，他张了张嘴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化作一声无力地叹息。

    当今陛下惜才是不错，可毕竟是老了，喜怒无常。

    此番进京是机缘还是祸端都说不准，他说的话无疑是让燕南归去赌，可燕南归却是直接回绝了他的话。

    平心而论，他也不愿拿自己亲人的性命去赌。

    就在徐云沧已经打算放弃的时候，从进来就只说了一句话的少年忽然开口：“燕叔，可是要去进京？”

    燕南归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少年是他的亲人不错，可他从来都不会去干预少年的选择，若是他自己要进京的话......

    少年的话让徐云沧心中又燃起了希望，抢着回答道：“不错，正是要进京，你可愿去？”

    少年纯真的脸上多了一丝好奇：“京都里有什么？”

    徐云沧先是一愣，随后放声大笑：“京都里除了王权富贵以外什么都没有，可关中可不仅仅只有一个京都，关中有的可是一方惊艳绝伦的世界啊！”

    “在那里，有人拾草与日月争辉，有人泼开笔墨囊括天下；有人一夕悟道勘破甲子，有人访遍灵山得道飞升；有道门真人以身镇魔，有罗汉高僧度化苦海！

    有万战铁骑一夜转战百万里，有白袍儒将三日连克十四州；有人策马横枪，纵横捭阖，有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有人拔剑开天门，有人一梦数百年！

    天下，江湖，尽在这方世界，这是无数人心生向往的世界，也是让无数人望而退步的世界！你，敢否去见识一下？”

    燕南归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徐云沧的声音慷慨激昂，即便他这种上了岁数的人听了都有些意动，更不用说涉世不深的少年了。

    比起关中来说，龙门客栈还是太小，即便他传授了少年修行功法，让他可以去草原上转一转。但，方寸之地又如何比得上整座天下？

    他知道，他和少年的缘分尽了。

    果不其然，被他护在身后的少年轻轻拉着他的衣角，仍带着几分腼腆看着他：“燕叔......”

    燕南归在心里叹了口气，随后伸出宽厚的手掌覆在少年的头上，宠溺道：“你若想去，去便是了，只不过你可想好了，关中听起来是不错，可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世界，或许没你想象的那么好。”

    少年露出一个自信纯真的笑容：“燕叔，可我想去。”

    徐云沧也在此刻上前说道：“燕世子，还请放心，至少在凉雍二州没人敢动他。”

    燕南归走了出来，冷冷的看着徐云沧：“云升既然想出去见见世面，那我便把他交给你了。可万一要是出了什么差错，我让你西北二州再无武夫！”

    徐云沧瞳孔一缩，他毫不怀疑燕南归的话，根据刚才交手来看，燕南归的修为已经踏足地仙境，比起当初又精进了不少。

    董将军不出手的话，西北无人能够阻拦。

    “燕世子尽管放心，只要我徐某人还在，待董将军入京之后，我雍、凉二州所剩下的军士，必定是他最坚强的后盾！”

    燕南归深深地看向他，意有所指：“听你的意思，你是不会跟随董武离开了？”

    徐云沧低下头，语气平静：“西北毕竟是董将军的后盾，得留个可靠的人镇守，毕竟草原上还有凉戎在虎视耿耿。”

    燕南归轻笑一声，也不戳破，而是带着几分赞赏道：“世事无常，能看穿的人不多了，若你不死，日后必为一代雄主。”

    徐云沧谦卑道：“燕世子说笑了，徐某不过一介武夫，雄主之名还是留给他人吧。”

    燕南归不语，徐云沧的话是真是假只有他自己知晓。

    只是，当徐云沧抬头的那一刻，燕南归分明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