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光阴转瞬即逝。

    青云剑宗大殿内，姜云升和澹台敬明背着行囊向楚悲歌三人辞行。

    李阴阳看着二人稚嫩的模样，不由叹道：“敬明，云升，你二人此次下山只需增长见识，无需想着名扬天下。不论如何，保住性命，若是发觉不对自行回山。”

    澹台敬明正了正神，肃然道：“师尊放心，徒儿心里有数。”

    “敬明，你修为高好打抱不平但为人良善，可眼下乱世将至，你不可随性而为，凡事都要思量再三，还有，好好照顾你师弟，他修为不如你，却在草原上历练过，对于人心看的要比通透一点。”

    澹台敬明点头应是，自他拜入青云剑宗后鲜少下山。姜云升以前在关外，倒也和草原上的部族打过一些交道，自然看的比他明白些。

    “楚师兄，你还有何要叮嘱二位小辈的？”

    李阴阳说完后，转头看着楚悲歌。

    “老夫无话可说，让他二人下山去吧。”

    楚悲歌闭着眼睛，一点儿也不担忧。像他这么大岁数，又死了七个徒儿，早就看开红尘了。

    若不是担心他走后剑阁会断了传承，或许他早就不问世事寻求飞升的机缘去了。

    李阴阳叹了口气：“你二人就此下山去吧，若是遇到其他宗门的人，他们如何待你，你们便如何待他。”

    “是！”

    二人齐齐抱拳，背着剑下山。

    朝东走了几日，一处茫茫大江拦住了二人的去路。

    澹台敬明左顾右盼之下，未见渡口。二人渡江无望时，忽听江面上传来一阵歌声。

    二人驻足听去，只觉歌声悠扬动听，再细细一听，却听出来歌声中饱含悲愤：

    “六月花开红艳艳，白鲢鲥鱼结伴来。

    溪头湾尾嬉急水，留得仔鱼万万千。

    莒蒲苇荡青一片，团团鲥鱼落金网。

    有笼多来是白银，无网只得捞石草。

    山摧江枯渔茶死，官府拷掠无完肤。

    蟹也横行虾也凶，每将性命换鱼虾。”

    姜云升听完后却是直皱眉，前几句与寻常渔歌无二，听得出此地此地鱼虾鲜肥。可后两句却是直转而下，像是不情不愿，有人逼迫他们一样。

    思考之际，却见一木船径直停靠下来，船上戴着草帽皮肤黝黑的汉子见得二人忽然一愣，然后连忙下跪求饶道：

    “二位老爷，饶命啊，小人方才……方才都是胡言乱语，还请老爷看在小人家中还有个神志不清的弟弟要照顾，饶小人一命。”

    姜云升和澹台敬明神情一怔，这人整个身躯都在隐隐颤抖，足以见得他的恐惧是由心里而发。

    澹台敬明眉头一皱，暗想自己刚下山就遇到有人欺压百姓？

    那可真的好好管一管了。

    “你且起来，将船靠岸。”

    床上汉子闻澹台敬明的话，跪伏着的身躯顿时僵硬在原地，随后慌忙起身，小心翼翼的将船靠岸。

    “二位老爷，小的……小的方才真的只是胡言乱语……”

    汉子未说两句，便继续纳头就拜，甚至惶恐到连摇船的浆掉入水中都不自知。

    澹台敬明眉头皱得更深了，上前搀扶起汉子，问道：“兄台放心，我二人不是什么坏人，你且说说刚才那渔歌最后两句是什么意思。”

    汉子讶然一惊，见澹台敬明和姜云升处处释放着善意，不禁小心翼翼地询问：“二位不是本地人？”

    “不是，我等从蜀地过来，还不知此处是何地。”

    姜云升笑笑摇了摇头。

    汉子这才恍然大悟，眉宇间轻松了不少，但仍是有些谦卑道：“是鄙人误会阁下了，我见二位贵气逼人，以为是那官府之人呢。”

    澹台敬明紧皱眉头不语，他虽性子极好，但从未与蜀山之外的人交流过，难免有些不善言谈。

    姜云升见状连忙问道：“兄台，此地官府为恶？我怎听你话语间满是对官府的惶恐？”

    汉子仰天叹息一声，神色间充满了愤懑，“二位有所不知，富阳江鲥鱼味道肥美，时时有游客重金前来尝鲜，我等日子倒也无忧。”

    “可自前年开始，郡守大人不知发了什么疯，严禁鲥鱼外流，当地渔民凡是打到二斤者，可去县衙那里换取十文钱，五六斤可取半贯钱。

    可鲥鱼只有在春夏之交时才会溯海而上，我等所打的鱼全部上供给郡守大人也满足不了他。

    可郡守大人若是吃不到鱼便会直接动手打骂我们，更有甚者被郡守大人抓去填江喂鱼去了，我等的日子可谓是苦不堪言呐！”

    说到难处，汉子更是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尽了心酸。

    “岂有此理，只是为了吃鱼便要派人打杀百姓，此人德不配位，不配为官。”

    澹台敬明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怒气，他和姜云升下山本就是游历，遇到如此不公之事定要管上一管。

    可他的话在汉子听来，那简直就是大不敬的话，若是被官府的人听到，免不了要遭受一些酷刑。

    他可不知眼前二人的身份，于是连忙用手势示意澹台敬明小声说话。

    可这世上，偏偏是怕什么就来什么，一位衙役打扮的男子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语气不屑道：

    “世风日下，什么人也敢对郡守大人说三道四了？”

    “来人，将这三人拿下！”

    “是！”

    伴着衙役的话音落下，顿时又冒出来十来位仆从打扮的人，不由分说地就要将姜云升三人拿下。

    澹台敬明上前一步，将姜云升和汉子护在身后，随后上前一步，三招两式内将一众仆从打倒在地，并未伤一人性命。

    澹台敬明用剑鞘抵着衙役的脖子，和善地问道：“他说的可属实，此地郡守当真为了吃鱼草菅人命？”

    此刻衙役的性命都在澹台敬明手中，自然不敢隐瞒，咽了一口水后如实说道：

    “这位爷，计春说的只有一半是对的。”

    衙役又抬起头看了澹台敬明一眼，见澹台敬明依旧怀笑看着他，顿时不敢再卖弄关子，继续说道：

    “计春只说对了一半，张大人并不好吃鱼，每年计春他们送的鱼经张大人的手全部送去州府那里了。”

    姜云升闻言心里一沉，若按衙役所说的话，那此事还真有点麻烦。

    一州之主的境界，最低也在地仙中六重楼，远不是他和澹台敬明所能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