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舞会，克里斯汀向来是没有任何兴趣的。但身为一国的王储，她总有无法推脱的活动。今晚的舞会并不是一个简单贵族聚会，而是家里的大人们见自己的孩子们一个个都长大了，开始借着舞会开始让自家孩子们谈婚论嫁了。

    当然今年才八岁的王储殿下自然还没到这个年纪，但她的哥哥，德雷克王子确实到了该物色对象的时候了。王后玛丽亚今天让克里斯汀过来，就是替她哥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特米尔还没回来吗？”克里斯汀在女仆的服饰下试着今晚的衣服，回头问丽莎道。

    “还没有，可能是辛迪加阁下那边出了什么事情，要派人去问一问吗？”

    “就在祝圣宫附近，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克里斯汀说，“如果她下午还没回来，你就再看一下吧。”

    说着，两名女仆终于送完了今晚参加舞会的年轻女嘉宾的材料，资料足足堆了三个一米多高的纸堆。一看到这些资料，克里斯汀就不想帮她哥物色对象了。

    “这哪是找妻子啊，这是招员工啊。”说着，克里斯汀接过女仆递来的第一个厚本子，打了开来。

    在医院，医生对已经换上了病服的阿黛拉没有任何怀疑，经过简单的检查后，他就得出了和谢廖夫一样的结论。

    “是肺结核，两位，”医生把阿黛拉留在检查室里，自己出来跟特米尔和谢廖夫说，“这个孩子有些营养不良，您能看得出来，太瘦了。肺结核病人一旦瘦弱就很危险。”

    “现在该怎么治疗呢医生？”谢廖夫没有顺着医生的话说，而是直接切入了最重要的问题。

    “很难，阁下，很难治疗，英国和法国的医疗专家们尝试了很多方法，但效果都不明显。现在常用的办法是找一个空气新鲜的地方住着，吃好一点，如果五年内病情没有致死，后面就比较安全了。”

    “听起来这似乎是束手无策的同义词。”特米尔面无表情地说。

    “很惭愧，但确实如此，现代医疗还没有能对抗肺结核的办法，如果辛迪加阁下同意，我们可以先给她办住院。医院的环境比外面会好一些。”

    特米尔和谢廖夫都做不了决定，只能等买衣服的辛迪加和卡米拉回来。两人买衣服的速度并不慢，仅仅过去两个小时，两人就回到了医院。在听到医生的建议后，辛迪加当场给阿黛拉办了住院手续，并承担了所有的费用。

    “真是一掷千金啊，”看着缴费单，一直跟在克里斯汀身边的特米尔都忍不住咂舌，“殿下好像也没一次性花过这么多钱。”

    当然，特米尔很好地控制了自己吐槽的音量，所以这些话绝不会让辛迪加和卡米拉听见。处理完医院的事情后，特米尔回到了克里斯汀的房间。回来的时候，王储正在一本一本翻看今晚参会女孩子的名册，昨天刚到的《星火》被放在一边。

    “殿下，我回来了，”和克里斯汀简单打了个招呼后，特米尔的目光落在了《星火》上，“这是那本很流行的杂志吗？我可以看一眼吗？”

    “你看吧，”克里斯汀对每一页都只是扫视一下，就立马翻到下一页，几乎没有动脑子，“是本不错的杂志，你应该会很喜欢。”

    “我听说有很多工人和农民的内容，很多市民对这些人的工作很感兴趣，”特米尔说，“您听到传闻了，据说阿波卡利斯元帅对这份杂志很不满，甚至派兵去华沙大学挑刺了。”

    “我也听说了，你也是听卫兵说的吧，”听到这话，丽莎也插了进来，“派到大学的士兵被显克微支先生逮到了，然后被狠狠地臭骂了一顿。元帅阁下不敢得罪显克微支先生，就让士兵撤退了。”

    “哦？还有这种事？”克里斯汀的反应很平淡，她觉得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时，不值得她去注意。

    王储殿下还是年轻了些，如果听到消息的是德雷克，这件事一定会成为他手里的一个巨大把柄，用“无法无天”的大帽子来威胁国防部，逼迫阿波卡利斯在其它领域做出更多让步。但显然克里斯汀没意识到这件事的价值。

    “感觉阿波卡利斯元帅好像对这种杂志啊、文学啊之类的东西很排斥，”克里斯汀想起来，好像阿波卡利斯一直在反对这类东西，“他对这些东西有什么心理阴影吗？”

    “心理阴影？”特米尔一时没理解这个词的意思。

    “是殿下造的，大概是指不好的经历导致对一些事情的负面情绪吧，”丽莎对特米尔解释道，旋即回答克里斯汀道，“元帅阁下很久以前就是如此了，我跟着陛下的时候，他就很反对办杂志、做讲座。”

    “说到阿波卡利斯元帅，我竟然在这份名单上看到他了，”克里斯汀拿起手中的本子，立起来给两人看，“看看，这是阿波卡利斯元帅推荐来的女孩，叫艾尔莎·冯·约德尔，好像是个容克。”

    “应该是我们老家那块的吧，”两人走近，特米尔看了看名字说，“毕竟中间名是冯。”

    “我知道她，是现任波兹南军区代理司令的女儿，”丽莎露出了一丝苦笑，“元帅阁下不会把她介绍给德雷克殿下了吧？”

    “啊，好像是的，说是如果父王同意的话，能增强王室对军队的掌控，百利而无一害什么的，”克里斯汀看着本子上阿波卡利斯元帅写给国王约瑟夫的信，“我哥也是到年纪了，都有人催婚了。”

    只能祝殿下安好了，丽莎如此想着。王储殿下和某个半路出家的小女仆对艾尔莎明显一无所知，但在格兹的丽莎已经听说了这位军校里唯一的女学员格斗课上暴打大半个班男生的英雄事迹。想到德雷克瘦弱的身躯，丽莎默默地在心里点了个蜡烛——如果他俩真的结婚了，王子殿下婚后的人身安全真是一个奇妙的不确定状态呢。

    对于王室和贵族来说，联姻是大事。克里斯汀的二姐索菲娅在20年前嫁给了罗马尼亚一个叫斐迪南的贵族。这位贵族的伯父是现任罗马尼亚国王卡罗尔一世，但卡罗尔陛下没有子嗣，所以立了斐迪南为王储，这位斐迪南殿下将会在卡罗尔去世后成为罗马尼亚的国王。

    约瑟夫不止一次对他的大臣们炫耀自己在波兰大公的位子上做过这样一个英明的举动，因为和罗马尼亚的联姻，波兰得以有一位坚实的盟友对抗南方的奥匈帝国。

    在联姻上尝到了甜头的约瑟夫自此对婚姻问题十分重视，他为五王子亚历山大物色了瑞典王室的公主。现在轮到德雷克了，约瑟夫希望德雷克能与国内贵族联姻，达到他团结国内贵族的目的。

    这个风声刚一透露出来，许多贵族纷纷写信推荐自家的女儿，或是自己亲戚、朋友乃至心腹的女儿。虽然现在的王储是克里斯汀，但谁都看得出来，德雷克未来将成为联邦决策层中的一位重要人物，大家都希望能够拉近与德雷克的关系，从而在未来谋求更大的利益。

    但似乎没有贵族思考过，身为约瑟夫和现任王后玛丽亚的亲生儿子，于情于理都是联邦最正统继承人的德雷克为什么没有成为王储反而正统性更低的克里斯汀成为了继承人？

    理由很简单，也很残酷。在一次检查中，医生确定了德雷克不育。

    这件事情只有很少的一部分知道，甚至内阁都不知道王室里竟然有一位不能生育的王子。而了解真相的克里斯汀对所有试图接近她哥的贵族家族都抱有一丝同情。想要通过控制德雷克的孩子来扩大对王室的影响力是绝无可能的——他都不可能有孩子你怎么控制？

    “估计我哥都看不上吧，”克里斯汀摇了摇头，一抬手，把桌上的资料推到地上，她很喜欢这样做，仿佛这样是对工作的一种反抗，“好了，晚上的舞会是什么时候开始？”

    “还有好些时候呢，殿下，”丽莎弯腰，一本一本地把资料拾起来，放到旁边的资料柜里，“辛迪加阁下似乎在南边的商场里，您要不要先见见他？”

    “见他干嘛，看他怎么生病吗？”克里斯汀有些疑惑，转而一想，辛迪加今天好像生病了，那去问候一下似乎也合情合理，“也对，是应该代替我哥关心一下他的朋友。”

    “不，殿下，”特米尔说，“生病的并不是辛迪加阁下，是辛迪加一个朋友的妹妹，女性朋友。”

    特米尔故意强调了女性朋友，克里斯汀瞬间就明白了。

    “哎呀，那我是得去看看，看看辛迪加哥哥的小女朋友，”克里斯汀的脸上已经浮现出了八卦的微笑，“这么大的事也不和咱们说一声，上了大学以后这关系是淡了，看不起我们这些老朋友了，哎呀。”

    看着王储殿下难得露出这副模样，丽莎只能不停劝慰，让克里斯汀把这幅面孔给收回去。

    但去见辛迪加的计划是不会变的，克里斯汀不想中途再换衣服，就穿着刚刚换好的礼服出门了。辛迪加现在正在商场里带卡米拉吃下午茶，名义上是吃下午茶，实际上是突击培训用餐礼仪。

    和有钱有闲的贵族不同，卡米拉这种工人出身的人吃饭从来没有什么礼仪可言，唯一的态度是越快越好。但今晚参加舞会的人几乎都是贵族，如果不提前培训一下，注定要闹笑话，辛迪加只好挑重要的部分快速教学了。

    正在辛迪加给卡米拉做示范时，克里斯汀故意摆出一副可爱的样子，哒哒哒地跑到卡米拉身边，握住她的肩膀，用夹得不能再夹的声音甜甜地说道：

    “呀，姐姐就是哥哥的女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