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过他？”夏朔不明就里，难道是以前来饭馆吃过饭？确实有高中生经常来光顾生意，但在夏朔的记忆里他们都统一穿着蓝色校服，并没有特别留意过长相。倘若如此，即便见过，那也毫无印象。

    “虽然警方不愿透露更多的消息，但我还是托人打听到，就是你报警抓捕的凶手，对吧？”

    夏朔点了下头。

    “昨晚你不仅捉住了凶手还目睹了凶案现场对吗？”

    夏朔没回答，继续听对方说下去。

    “现场有具尸体，警方也是通过那具尸体才锁定两人是凶手，他被视为最直接的证据。”

    夏朔一愣，旋即便反应了过来，他口中的“他”，不会就是男人的孩子吧。

    像是印证夏朔的猜想般，男人顺势说道：“是的，他就是我的儿子王子胜。”

    那具横陈于凳子上的尸体，滴血的手臂以及血肉模糊的五官，再度浮现在夏朔的脑中。他的胃部猛地泛上一股酸，恶心感使他冲进卫生间呕吐了起来。

    在一阵干呕之后，夏朔灌了几口自来水漱口。等他坐回沙发上，王修递来抽纸。

    “不......不好意思。”

    “能理解，毕竟在你的眼里那只是一具失去了生命特征的尸体。”王修的表情有些落寞，但他的目光很快又闪亮起来：“你......你有看清他吗？”

    夏朔摇了摇头，刚想说：没有，他的脸被砸的稀巴烂。但这种回复无疑会再度打击一位刚刚痛失爱子的父亲。于是他改了口道：“我没看清。”

    王修叹了口气：“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要回儿子的尸体，尽快给他办理后事，让他早些入土为安。”

    尸体应该被警方收走了吧，又或是被研究所带回去了。如果是后者，夏朔预感不会那么快交出来。毕竟杀害了七条人命，前面六人都被焚毁了，而且涉及到那棵树和咒术，这最后一具尸身可太有侦查的价值了。

    想到这里，夏朔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不由问道：“你怎么确定他是你儿子？”

    毕竟那是一具无法辨认容貌的尸体，而受害者共有七人，说是谁都有可能。而眼前的王修似乎很笃定那就是他的儿子。

    “我是根据案发时间来推算的，子胜是最后一个失踪的。他是第七人，按理来说应该是他。”

    夏朔的眼前又浮现出那只垂挂在铁桶上苍白的手臂，手腕上被割了数道口子，血珠正在慢慢渗出滴落。顺着视线上移，断裂的长袖裸露出的肘窝里有块红色印记。

    “我儿子剃的平头，他眼睛大大的随他妈。鼻子挺，嘴巴也不大，是圆脸。”王修一边比划一边形容。

    “对不起，我没看清。不过他的手臂上有块红色胎记。”

    听见这话，王修内心的疑虑像是得到了肯定的印证。他的两只手开始颤抖，眼里闪出泪花：“他......他就是子胜！”

    “请节哀。”

    王修抹着眼泪，嗓子变的凝噎：“我......我没事......子胜你肯定很痛吧，子胜，我的儿哇。”

    或许是夏朔自小就没得过父爱，看着面前悲痛不已的男人，他的心底蓦然涌出一股哀伤。

    不深，淡淡的，但又萦绕心尖。

    客厅内回荡着王修哀泣的声音，他努力的想克制，可泪水从镜框下不断流出。

    片刻后，夏朔开口道：“您儿子生前穿的是蓝色校服，棕色运动鞋。他的.......“

    王修抬起眼，含着憧憬的神色。

    夏朔咽了口口水：“我不想瞒您，您儿子的脸被砸了，已经看不清五官了。”

    “你说......真的？”

    夏朔点了点头。

    “我......我的儿......”王修哭的更悲，双手抱着头接着又懊恼的捶胸。

    夏朔想要出声安慰，却瞥见对方镜片后的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嘴角翘起微微的弧度。

    这个表情竟然有一丝......轻松？

    一定是自己眼花看错了，夏朔摆了摆头。王修还在呜呜哭泣。他安慰道：“叔叔请节哀，现在坏人抓到了，相信法律一定会让他们付出该有的代价，您的孩子肯定会还给您的。”

    王修止住泪水，吸了吸鼻子说：“谢谢，不好意思，我太难过了。也打扰你了，我这就走。”

    夏朔起身送客，对方走到门边忽然掏出手机要互留个联系方式，夏朔应下，在送走对方后李九又发来了消息：“在？看到消息了吗？”

    夏朔回：“看到了，男人哪里奇怪。”

    “嗯.....不太好说，就是感觉，他问我是不是最后见到他孩子的人。我没说。他就又追问了好几遍，感觉他很急。”

    “为了自己的孩子身为父亲当然会着急。”

    “不是这种感觉，不像那种父亲对于儿子的关心，更像是种试探你懂吗？哎，我也说不准，可能我瞎鸡儿乱想了吧。”李九紧跟着又发了一条：“反正他给我的感觉不太好，要是也去找你了，你自个当心吧。”

    王修看起来就像是那种老实巴交而又无所成就的中年人，桌上透明的塑料袋里放着几根香蕉和缩了水分的皱皮苹果。

    同他身上散发出的气息一样——捉襟见肘。

    “我感觉他肯定会去找你的。”李九最后发来消息。

    笃笃笃！

    门又被敲响了，这次很急促，尾音叠着尾音不停响起。

    笃笃笃！！

    门上没有猫眼，看不到室外，被铁皮包裹的门板发出类似金箔震颤的声音。夏朔的脑中忽而闪过王修那一抹古怪的表情。

    他又回来了？

    拍门声如同鼓点般震击在夏朔的心上，一下又一下。难道李九说的没错，王修真的有问题？

    夏朔吸了口气，终于重新打开门来。

    一身蓝色校服，瘦高个，看上去十七八岁，门外站着一个白白净净的高中生。

    “哥哥，给。”对方伸手塞来一物。

    夏朔的怀里多了条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