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我是金蝉,但是在嘉靖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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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落户乡野 持家营生

    事虽有成,但也须从头说起,话说早些时候,

    那时陈景昇还是个六岁小童。

    大概是夏季,约莫是未时,也就是下午两三点。

    广成子哼着曲,寻了个好地段,躲在歪脖树下钓鱼,他的鸬鹚就在一旁睡着觉。

    “差不多哩,得尝尝这小子的手艺。”打开携带的食盒,里面装…塞…挤满了红豆水晶糕。

    那鸬鹚呜呜咕咕几声,估摸着闻到味醒来了,啄着广成子要讨吃糕点。

    “别咬,别咬!给你掰碎点,别噎着!你这疯鸟!”但这鸟是出名的大胃口,零星半碎那是别想喂饱的,欻欻张开大嘴,吞走两三块便扒窝享用去了。

    “吃吃吃,吃那么急噎你不死。”

    鸬鹚看着那都快溢出食盒的红豆糕,拍拍翅膀,白了他一眼。

    “嗯~有点手艺!这小娃子,岁数不大,本事倒不小,”广成子砸吧着红豆糕,腮帮子都鼓成球了,“这人比人还真比死人,同龄娃娃还在下地搓泥,我家这五岁就会上灶台,六岁已经不输酒楼师傅哩!”

    人吃罢,鸟吃罢,哼着小曲的他琢磨这河里的鱼还没吃,便揉碎了些,扔水里打窝了。

    真是个机灵鬼……

    “想当时也是这条河,那会他还没你这疯鸟大,硬生生在这河水里受了一夜的苦,唉……”

    “这么条顺、这么能干的男娃,怎就舍得扔了,要我说他家也是瞎了个眼,这寻个人家不成,偏偏往河里扔……诶诶!上鱼!”

    鸬鹚刹间醒来,飞箭似地扑向水溅处,不会便携了条二斤多的大鱼上岸,

    “别吞!别吞!”广成子一手抓着鸟颈,一手往外拽鱼,“你要现在吞,晚上你求那灶王爷给咱俩煮菜去,小娃子那脾气你又不是不晓得,就不怕他拿你炖汤?”

    听到这般言辞,这鸟乖得猫样,不用人拽,识相地把鱼吐出来。

    “今日开钩就有鱼,是个好兆头,莫不是娃娃的糕点显灵?行,多扔几块,今晚就吃全鱼宴咯!”

    广成子捏碎大半,一股气撒向河中,这日光猛晒的很,给糕碎照射得亮晶晶的,诱引着底下的游鱼。

    “嘿,又上一条!”广成子大喜,续完鱼饵,准备接着甩杆。

    “赵——道——淳!”

    这树间传来一声吼,吓得广成子一惊,杆子给甩歪,差点让钩子给耳朵带进水里。

    哪家好人给自己俗家姓名喊出来咯。

    “什家人这样式吃的?一锅全给我掳走了!等我抓到你这厮,这月就拿你熬大骨汤!”

    树丛里窸窸窣窣,定是那小崽子追来哩!要是被这索命鬼发现是自个偷摸了糕点,免不了这一顿打诶。

    “嘘——嘘——莫叫!”广成子一手捂嘴一手抓喙,“咱俩捎上家当,抄小路回去。”

    “咻——哔——”

    “造孽!那娃子又吹他那鸟笛了,快逃诶……”

    咕…咕咕……晚了,这树梢上的猫头鹰不知道歇脚了多久,睡眼惺忪瞅着这岸边的一人一鸟呢,扑扑两下,又没入叶海中不见了踪影。

    那广成子自是无心理会猫头鹰,拾揣完家当,躲着陈景昇的脚步声,踏河沿小跑回村去了。

    未几时,这人鸟一途终于寻回了大路,提晃着鱼篓,三步并作两步,可快赶回村口了。

    “嘿嘿,就得是山人自有妙计,我要是先一步回去放好食盒,谁吃的还不知道呢,敢问你个小娃娃如何对敌?”

    不远处便是村口,已能看到约莫十几个人了。

    “诶,怎地这么多人?今日也不是街日,莫非有挑货郎来?兴许可以用鱼换壶酒嘞!”广成子喜上眉梢,不自觉伸出舌头舔舔微干的嘴唇。

    “哟!这鸟道人回来啦!嘿!鸟道!”旁道坐了一农夫,见了他,大声喊道。

    “去去,看你的谷子去,要是田渠通水不及时,你下半年就跟着家鸡吃观音土去罢!”

    “他吃不吃观音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今下午没得糕点吃,你晚上没得饭菜吃咯!”人堆里一小伙听到,便应和了一句。

    人群笑得爽朗,那小伙使个眼色,支会旁人,所有人心领神会,有序向左右散开,站在中间的——竟是陈景昇!

    广成子人都木楞原地了,怎地,我一大人,抄着小路,你这娃娃莫不是分身?如何还跑到我前头?

    嗷,那小娃右肩踩只凤头八哥,左肩那只不见了,约莫刚才唤我的那声就是它罢。

    “老道老道,啥不知道,偷吃偷拿,颇有门道!颇有门道!”

    这八哥竟还给即兴起来一段!人群之间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他是真想给自己几个耳光,又气又笑,二十七八,竟被六岁稚童的八哥给吓散了魂,丢了大人。

    广成子手提鱼篓,弯腰驼背,直目吐舌,窘态四出丢人现眼。

    陈景昇头戴草帽,左手叉腰,右臂立棍,威风八面不言而喻。

    广成子释然合眼:这小半辈子的年月,唯一打过自己的女人怕不是只有娘亲……和这娃娃了罢。

    平日家长教训孩童,这街里街坊都是捧碟瓜子的,今日难得倒反天罡,那村里老叟好有头脑!开了四个西瓜,吆喝都免了,就地做起了生意。

    唉,苦一苦你广成道长,这年些村里村外做起来的小本买卖,你功不可没啊!

    噼里啪啦的一顿棍法讨教,加上连绵不绝的求饶与惨叫,这场午后大戏就唱完了。

    家丑外扬归外扬,这生计还得是要做的,陈景昇脚踩板凳,踮起脚丫,挽起袖子笑盈盈地给食客一勺勺地舀着凉粉,哦,旁边恁还有个猪头道长添糖水浇头哩!

    “小晟,你这手艺见长诶,这回的粉比上回的细好多,韧好多哩!”

    “不是什么稀奇活!你要想吃,我下回得闲去教教夫人,劳苦你天天好生盼我开档,解不完这肚里馋虫嘞。”

    “诶,免了免了,我家那婆娘要有你这本事,兴许我还讨不到她回家嘞!”

    “说的是说的是,要说这甜点还得是我家碧霞清水祠的字号硬朗、响亮!”那猪头装完最后一碗,闲着嘴便搭上了话。

    陈景昇脸色忽地变样,颇具杀气的一个眼神差点没给广成子削成上下两段,没了脾性的猪头只好掌掌嘴赔了罪,给不知道要何时来的下一位食客装起了凉粉。

    那小伙眼见得一大一小、一唱一和早已不觉尴尬,还附笑几声,这爷俩闹的戏,那可是赶趟不赶时的!

    一老头实在看不下去,一脚踢翻竹凳,杵着拐气势汹汹跑将前来。

    “你是第一次来还是第一次见?半响多时不望你骂多一声这杀千刀,滚针床的鸟道?还得我这老骨头来亲自出马。”

    哦,感情不是劝架来的,是来拱火的吗,那称呼老头有失礼仪,姑且叫声老爷子吧。

    “你说你这鸟道也是,小晟都说了今日未时售卖新式甜点,限量限时,你个后生竖子竟全刮了去,是要与我这半截入土的老东西争命长,抢食吃吗?”

    老爷子越说越气,越气越急,拐都不杵了,步步生风,举着三尺木杖追着广成子要打。

    妙手回春,再世华佗啊赵大夫。

    这大戏还没唱完,竟有后场可看?

    狼狈不堪的广成子和中气十足的老爷子,逗得陈景昇浅浅笑了。

    “爷爷爷爷,别生气了,”小不点挺会说话,“这糕点我刚翻了翻,还有剩,你带回家吃去,你要不嫌弃,我都给你捎好了,全当送你的。”这小不点不仅挺会说话,还更会做人啊,“不用给我钱粮啥的,要是你觉得惭愧,等到你家儿媳,我嫂嫂腹中的弟弟妹妹出生来,且唤我去,我给他当个哥哥,我也做一回你的孙儿。”

    这小家伙,六岁啊!成人精了!

    老爷子眼角含泪,手抚景昇头顶,一口一句“乖孙”,倒是忘了打那猪头鸟道了。

    广成子没招,识相地给包好剩下的水晶红豆糕,满脸不情愿地给这位自己娃娃刚认的爷,就是自己的爹,送去这一盒仅剩的美味了。

    要不说姜还是老的辣,方才吃粉小伙寻思,怎个自己就没想到这招?要是先一步打这鸟道三棍,这糕点早被我带回家了。

    礼归礼,谢归谢,活了几十年的老爷子人情世故这块还是懂的,纵使陈景昇嘴上百句推辞,也还是以棒打广成子为要挟,送去了自己上回赶集时带回的香料。

    桶底的凉粉渐舀渐尽,今天可以提前收摊了,陈景昇数了数收成:数十枚铜钱,半袋子米,一罐黄豆,四块豆腐,以及香料包一袋。

    “好啦好啦,收摊咯收摊啦!”小家伙拿起脖颈上串绳的鸟哨。

    “咻——哔——”

    顷刻,远处树林飞来两只鸟,小的那只八哥飞到鸟架子上与同类戏耍,大的猫头鹰似是累了,落在景昇头上,掀开草帽盖,往头发里一坐,咕噜噜眯上眼睡着了。

    我们的广成道长,也趁这空收好了家当。

    灯火未起,夜还没来,小家伙便挑起挂上桶的扁担棍,与自家师傅一起,一脚一个泥坑,回道观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