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达克公司，地下三层。

    谁都不会想到，那达克公司的机甲研发中心，居然没有选在远郊的机甲生产工厂，而是隐藏在那达克大厦的地下。

    整个地下三层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空间，最中间是一个直径1500米的机甲演练场，演练场之外，是一圈又一圈围绕演练场建设的研发办公室。

    研发部1号会议室，晚上21点10分。

    塔基亚娜结束了她这五天的最后一场会议，从雅帕沙漠回来后，她每天只睡了三个小时，除了开会就是开会。

    她拧开一瓶矿泉水，一口气把它喝下肚后，对助理说道。

    “接董事长，电话会议。”

    助理露出担忧的神色，但并没有出声劝阻，电话很快接通了。

    塔基亚娜迅速将头发扎起，想伪装的精神一点，但却被对面的老人一眼给看穿了。

    老人正躺在病床上，入目处可以看见呼吸机、主动脉内球囊反搏、ECMO即体外膜肺之类的仪器。看见塔基亚娜后，他遥控病床抬升坐起，先从旁边拿起氧气面罩吸了两口，这才说道。

    “我的塔基亚娜，是什么让你这么憔悴。”

    看见这个老人的一瞬，塔基亚娜的眼泪便落了下来，她擦了擦眼泪，急促地说着。

    “爸爸，你担忧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老人叹了口气。

    “暴风雨在很多年前就已经酝酿，我其实早就知道。这些年那达克公司还能够蒸蒸日上，完全是凭借我多年前的关系。可现在那些人老了，换了新的人，新的人又提了新的要求，我们恐怕没法一一满足。”

    塔基亚娜的神色变得坚毅了起来。

    “还有四年，我们的机甲研发已经进入尾声，只要联邦允许我们申报七代机甲，等到那个时候，那达克公司一定会再创辉煌的。”

    老人注视着塔基亚娜的眼睛，目光中满是温柔。

    “塔基亚娜，你知道当时为什么要把公司选在卢米娅城么。”

    塔基亚娜点了点头。

    “当然知道，卢米娅城是周围几个矿区的交通枢纽，把公司选在这里，可以最大的节约运输成本。”

    老人接着说。

    “塔基亚娜，从卢米娅城，再往后看二十年，你能看见些什么。”

    塔基亚娜稍加思索，尔后露出惊慌的神色。

    “战争？”

    “不错。”

    老人的目光变得迷离了起来，仿佛看见了很久远的事，他轻声说。

    “当年在卢米娅城建立那达克公司，我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在那之后，联邦和帝国有了近五十年的和平时期。但和平不是永远的，一旦战争来临，帝国人首先要进攻的就是卢米娅城，夺取那达克公司。”

    塔基亚娜厉声说。

    “但这不是联邦要收购那达克公司的理由，他们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一己私欲。”

    “你还年轻，塔基亚娜，你不明白老人的想法。”

    老人摇了摇头说，“既然那达克公司一定要被舍弃，与其让帝国人吞并，不如先让联邦人瓜分了，换做是我，我也会这么做。”

    塔基亚娜握拳说道。

    “那我们难道不能搬迁吗，我就不相信没有地方政府愿意接纳我们。运输成本我已经测算过，拟定了好几个搬迁计划。如果银月星政府还要步步紧逼的话，那我们就搬到别的星球去！”

    “人挪活，树挪死。那达克公司，就是依靠这几个矿区生长起来的树。那达克公司的命运，其实和卢米娅城的命运死死绑定在了一起。”

    老人叹了口气。“我的乖女儿，我知道你心系公司。这些年在你的带领下，七代机甲的研发也步入正轨。但不是爸爸给你泼冷水，联邦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把七代机甲研发出来，联邦科学院都没做到的事儿，那达克公司又凭什么走在前面呢。”

    塔基亚娜捏紧拳头。

    “爸爸，你的意思是，这件事看的还是政治，而不是能力？”

    老人拿起氧气面罩，深深地吸了两口。

    “女儿，公司不是你生命的全部，你这辈子，还有很多的可能，就比如谈个恋爱什么的。那达克公司是爸爸的心血，但我并不想把它强加在你的身上。”

    塔基亚娜落下几滴眼泪，她何尝不知道父亲的心酸呢，多少个夜晚，父亲为了七代机甲的事彻夜不眠，在联邦政府和那达克公司之间来回奔走。

    三个月前，事情好不容易有了点苗头，可他又病倒了，别看他说的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但只要还剩一口气，他就不会允许联邦染指他的公司。

    塔基亚娜抬头看向父亲。

    “爸爸，如果说，我嫁给那个人的话，事情会不会有一些转机。”

    老人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最终他摇了摇头。

    “塔基亚娜，人这一辈，说长也长，说短也短。如果真遇到了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即便是付出生命，那爸爸也会支持你。爸爸以前说让你嫁人，那是开玩笑的，你不要怪罪爸爸。”

    塔基亚娜不由得泪流满面。

    “可是爸爸，你就要死了，你的那达克公司也会被联邦吞并，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这是我们家的产业，这是我们家的心血！他联邦凭什么说拿走就拿走！”

    老人的眼睛似乎有些睁不开了，但在他的眼睛即将闭合之际，锐利的锋芒忽然从他的眼中迸发，他坐直身子，缓缓说道。

    “塔基亚娜，爸爸不会让你嫁给不喜欢的人，保住公司，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

    塔基亚娜迅速点头。

    “什么办法？”

    老人用手摩挲着氧气面罩，他思索了片刻，伸出一根手指。

    “四年，还有四年时间，其实我们只需要办成一件事，但那件事几乎不可能办到。”

    塔基亚娜抬起头，露出坚毅的眼神。

    “爸爸你说。”

    老者收回手指。

    “机师，一名八级机师！一旦有了他作为试机员，我们就可以顺利研发出七代机甲。等到那时，那达克公司就可以取代联邦科学院，成为联邦机甲研发的绝对权威。”

    “八级机师！整个星系，即便算上赛博帝国那边，总共也不超过五个人，我去哪儿能找到这样的人。”

    塔基亚娜呢喃着，她的眼前忽地浮现出一个身影，一个看起来无精打采，说起话来又老气横秋的少年。

    她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可能是太过劳累，直到产生幻觉了。

    老者也知道这其中的难度，他收回右手，又变成了虚弱不堪的模样。

    “但你也知道，这是很难办到的事。塔基亚娜，我累了，我需要休息，你也早点休息吧。八级机师的事，等我身体好些，我再去想想办法。”

    塔基亚娜点了点头，与老者轻声道别。

    “我会休息的，爸爸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