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日清晨

    洛言咬着免费包子，心里不停夸赞研究所的慷慨，显然已经忘记昨天差点被当做人肉炮弹的惨况。

    秦教授忙于研究让他们获得了几天的假期。

    而洛言早就打听好了，研究所有自己的图书馆，不仅有漫画，甚至还有共用电脑可以打游戏，用来消磨时间再好不过。

    食堂面前忽然驶过几辆校车，满载着年龄不同的学生，研究所虽然是园区，但实际面积却大的离谱，所长秦睿就是半个区长。

    而这些年龄不同的学生们，洛言不用多想，便猜到应该都是些异能者的苗子，他只是有些好奇，秦教授是如何对待这些孩子的。

    毕竟，兔死狐悲，洛言也是个异能者，想着最好能回归社会，而不是给神秘势力当一辈子牛马。

    正当洛言走出食堂时，却忽然见到，一个金发少女正堵在食堂门口，手里抓着两个啃了一半的豆腐包子。

    他这辈子就见到俩外国人，一个马丁，一个就是芙蕾雅，所以洛言先入为主的觉得，金发未必傲娇，但一定都不靠谱。

    洛言只觉得头皮发麻，在他眼里，这些漫画中青少年向往的异能者，就好比一个个绿头大苍蝇，搁他身边嗡嗡嗡的乱飞。

    但也不能这么说，毕竟苍蝇绕着飞的东西，也不是啥好玩意儿...

    想到这里洛言当机立断，直接从后门跑路。

    在这个上午，除了东躲西藏的洛言和全城缉凶的芙蕾雅外，每个人都很繁忙，就比如夏音，此时正在勤勤恳恳的训练。

    “118刀...（￣～￣）...”艾斯小姐停止了计时。

    “没什么变化啊，也许你需要的不仅仅是简单的挥刀训练了，而且数据和战斗经验是两码事...(ˉ▽￣～)...”艾斯摊了摊手。

    “那我需要什么？”夏音疑惑的问道。

    “放松一下如何？...（＾－＾）...”艾斯提议道，她作为秦教授的助手，日常就是研究所的大管家，与异能者们相处的很久，而最为关照的，就是刚来研究所的夏音。

    “放松？”夏音疑惑的重复道。

    “夏天到了，我们可以去买些衣服...(>▽<)...”艾斯忽然来了兴致，她打量了下夏音，像是见到了洋娃娃少女，忽然亮起双眼...(✧◡✧...’

    “衣服，可以增加挥刀速度吗？”夏音不解。

    她忽然回想起，马丁总喜欢给游戏里的美少女氪金，买上一些薄薄的衣服，当柳铭问起时，马丁就会以加攻速作为理由回答。

    夏音一直觉得马丁诚实却猥琐，看来好像错怪了马丁。

    “那我们先回去收拾一下，等会儿见...o(*≧▽≦)ツ...”艾斯不容夏音分说，立刻做出决定。

    此时，洛言刚好从后门逃出食堂，却在偌大的研究所里迷了路。

    正巧看到坐在台阶上抽雪茄的秦教授，他正盯着面前的自己修剪的草坪，若有所思。

    在洛言眼中这老头顶着黑眼圈因为熬夜一脸仙气，身边烟雾缭绕，看上去随时都有可能撒手人寰，当然会不会飞升仙界就不知道了。

    但仙界不收科学家吧...

    洛言正打算悄悄绕开的时候，秦教授的目光移了过来，嘴角上露出了善意的笑容。

    “洛言你过来一下。”

    洛言立刻转身，掩饰住嫌麻烦的表情，装出一衣服品行端正的模样大步走来。

    “教授早！”

    秦教授拍了拍身边的台阶，洛言便坐了过去，他不介意与这个年轻人打发时间，或许也能让自己放松一下。

    “你刚来研究所，先休息几天，等过些日子，我再向你们分配任务。”秦教授又补充道：“现在，你有什么疑惑，也可以直接提出来。”

    洛言心中清楚，这位秦教授是研究所的所长，也是夏央科学界的领袖，说是国家干部也毫不为过，可此时却愿意和他坐在台阶上抽烟，回答他一个问题。

    像是报纸上炒作的巴菲特午餐，他可能也就能问一个问题，那该问什么呢？

    “午餐谁付账？”

    “食堂免费。”秦教授说道，好奇的看了眼洛言，他觉得这小子有点意思，思维跳跃的毫无逻辑，有一种没有被智慧污染过的美。

    “我是想问，异能者和妖族的区别到底是什么？”洛言咳嗽了下，又问道。

    秦教授似笑非笑，他看了眼洛言，觉得这少年有些意思，便回答道：

    “妖族与异能者的力量同源，妖晶是第四维度与三维空间稳定搞笑的转换通道，而异能者只能凭借血肉的生物反应从第四维度提取力量，形象比喻的话，妖族是有妖晶作为发动机的汽车，异能者则是手摇轮椅，故而力量天差地别。”

    洛言只觉得眼皮直跳，自己在轮椅里都算是破烂，但却和泥头车对撞了两次，至今不死还真是上天垂帘。

    “当然异能的强度不能一概而论，也同样会成长。”秦教授继续说道：“比如柳铭的异能，他将能量转化为一种具有第四维度特性的特殊尽数，从而对妖族造成有效杀伤，又或许成长后可以为他人制作武器。”

    “再比如说马丁的异能，视觉强化，若是成长之后，可以获得基于常人几倍的信息获取能力，配合上他的黑客技术，或是用于战术分析，都作用很大。”

    “我是说妖族和异能者之间本质的区别，而不是力量上的区别。”洛言打断了秦教授，将‘本质’两个字咬的狠重：“我不关心那些伟大的学术研究，我关心的只有...我自己。”洛言小声说道。

    “返祖。”

    秦教授只说出两个字，随即站起身来，在他的研究中，这本该是绝密，但如今，他却会对一个少年如实相告。

    又或许每个异能者，都有权知道自己的来源。

    “返祖？什么意思？”洛言又问道。

    但秦教授却并没有解释自己的谜题，他只是转身离开，留下另一个答案：

    “妖族是妖族，异能者是异能者，仅此而已。”

    随着秦教授转身离开，洛言却也陷入沉思。

    仅此而已，也就是说明，异能者与妖族也就是概念上的差别，而秦教授觉得，这只是文字与概念上的区分，他们需要一个分类，来划分不同的阵营。

    洛言忽然就不发愁了，也不再深究，他想了想，他一个浑水摸鱼的货，为何要操心这些大事呢？正所谓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地陷下去有矮个子先落。

    想到这，洛言哼着小调迈起了轻快的脚步，抄近路踩着秦教授最喜欢得草坪向图书馆的免费电脑走去。

    招待所中

    夏音将湿漉漉的黑发绑成一束，马尾微微翘起摆动，甩出细小的水珠。即使是她也觉得在进行了一早上的挥刀训练后洗个澡是件很必要的事。

    她随意的拨弄着刘海，丝毫没有要照镜子的打算。

    “嘀....嘀....嘀....”毫无特点的手机预设铃声响起，夏音伸手拿过手机。

    “夏音啊，不好意思我没法陪你去了，秦教授忽然找我有事情...(°ー°)...”电话那边传来艾斯小姐的声音。

    “没关系的，我自己去就好了。”夏音赶忙说道，事事都要麻烦艾斯也让他有些过意不去。

    “哦，这样啊...◐▽◑...”电话那边似乎传来失望的声音。

    夏音将手机塞到口袋中，轻轻的带上了屋门。她正停在门前考虑着该去哪里买衣服，却忽然她眼前一亮...

    夏音看到一个人自走廊路过，哼着小调，面带笑容，冲她打了个招呼。

    当然夏音分辨不出这是一种债奴面对债主时卑微的谄笑，但同样意味着这个人不会拒绝你的要求。

    “能不能陪我去买趟衣服，我不知道哪里有卖的。”夏音对着洛言说道，她对于麻烦洛言倒是没有什么抵触。

    “好。”洛言点头，心中只得告别了他的免费电脑，毕竟吃白食的底线，就是不能拒绝债主小姐的要求。

    洛言其实对西安也不熟悉，只得带夏音来到那个自己喝了一下午免费可乐的大商场，走进一家服装店中。

    “你要买什么样的衣服？”洛言问。

    “那种能提高挥刀速度的。”夏音毫不犹豫的回答。

    “emmmmm...”洛言心想要有那种我早就穿了：“谁告诉你有那种衣服的。”

    “马丁...”夏音小声回答，显然也是觉得有些心虚。

    就这样，正在与柳铭宣传二次元神教的马丁，足不出户就背了黑锅。

    “别听马丁的，他不靠谱。”洛言果断说道。

    “那...怎么样的都好，你帮我选一件吧。”夏音失望的说道。

    不知怎的，洛言却忽然感觉到有些别扭，他下意识的说道：“自己的衣服，总要自己决定。”

    他的笑容忽然变得完美，却又冷漠，他本能的抗拒别人的依赖，就如他一贯的孤僻冷漠，固执的认为，只有自己的决定，才算的上自由，自由才谈得上快乐。

    他像是有点过激，害怕一丁点的束缚，如同一只猫，就算你轻轻抚摸它的尾巴，它也会一跃而起，乍毛弓腰，这是它的生存方式。

    “你不能帮我选吗？”夏音问道，她有些迷茫。

    对夏音来说，她久居深山，外面的世界显得如此陌生，她下意识想去依赖谁，却凑巧遇到了个自私凉薄的少年。

    “我听你的，我自己选吧。”夏音回答道。

    洛言语塞，心想这句话可真是无解，我听你的自己选，这到底是自己的想法，还是听从他人，可真是无法区分。

    导购小姐姐热情的靠近，为夏音推荐起合适的衣服，而夏音则认真的看来看去，即便她根本不明白该如何挑选，最后她挑了些风格简洁的衣服，走进了试衣间。

    洛言只觉得自己真是无聊，明明一无是处，却也要去教育别人些什么，他背过身去等待着，随手拿起了一旁摆放的小饰品。

    他和夏音认识了这么久好像就一直是在向人家借钱。

    还从来没有还过什么。

    他又看了看手中那条小猫印花的手机吊坠，发现他现在连这点小小心意都买不起。

    “怎么了？”夏音早已换好了衣服，她注意洛言在一旁发愣，便好奇的靠了过来。

    洛言转过头，却发现夏音正在盯着他手中的手机坠，当他晃动手中的手机坠时，夏音的视线就会随之移动。而这副呆萌的样子，却让洛言心神荡漾。

    “送给你的。”洛言把手机坠交到夏音手中。

    即使他还没有付钱...

    像是个一无所有的穷鬼将一件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送给了路过的公主。

    当然，最后还是要公主结账。

    夏音抱着装T恤的纸袋走在商场中，衣服口袋中露出一截猫形手机吊坠在半空中微微摇晃。

    她慢步走着，却不知怎么的忽然感到有些不安，如同烈日下的阴霾一般笼罩心头。

    118，这个数字像是来自阴影中的呢喃，搅动她内心的不安。

    她已经多久，没有变得更强了呢？

    她被认为是一把刀。

    于是她也只能是一把刀。

    对一把刀来说只有你死我亡，若不能斩杀敌人，便只剩下折断一途。

    她忽然感觉到有些害怕，有些冷，如同幼年时被关在漆黑的牢房中，无数次的以鲜血滋养妖刀，那时她用狗尾草编一只小狗，那便是她唯一的朋友。

    她像是回到了童年，忽然感觉到恐惧，便回头去找放在角落的狗尾草小狗。

    夏音转身看去，却发现身边的那个人不知何时消失了。

    她在原地踯躅，不知所措。

    有的时候，无论你是惶恐不安还是不知所措，你总要做出选择的。

    夏音抿了抿嘴唇，踮起脚，望着茫茫的人群，却找不到洛言，她想起刘杉说的话，便闭上双眼，试图屏蔽一切嘈杂，她回忆起洛言给她的感觉，仔细的寻找。

    人群之中，似乎有一道苍白的光亮，却也像是烈日下的阴影，孤独的与世隔绝。

    夏音分开人群，很快，便遥遥看到那个没心没肺的少年，他正驻足在一家店前，望眼欲穿，直勾勾的盯着看。

    “蛋糕自助-五十一位”

    她看到洛言喉结涌动间吞下口水，洛言忽然回过神来，脸色通红：“啊？啊！不好意思我走什么。”

    “你饿了吗？”夏音问。

    洛言显得有些慌乱，他确实不饿，但是真得是馋，偷偷用袖子抹了抹嘴角流下来的口水。

    “不饿...我真的不饿。”洛言连忙挥手。

    至于他为什么会痴迷甜食，洛言对此的解释是：如果你出生于一个中药铺子，你也会喜欢吃甜食的。

    “要不...我请你吃？”夏音尝试着问道。

    请你吃...

    这三个字不断地冲击着穷鬼微小的自尊心。

    洛言觉得夏音真是不知人间疾苦，她要是说一句‘我也很想吃嘛~~’之类的话，或许还能照顾下洛言的心情。

    君子不吃嗟来之食！

    洛言又吞了口口水。

    “刚好，我也想吃。”夏音说道。

    洛言心里立刻欢呼雀跃起来，所有人都知道，夏音有些笨拙，也不会做作，所以她说饿了，那就一定是真饿了。

    洛言没忘记自己的有点，他可以灵活的调整道德底线，让自己毫无心理负担。

    在二人走进蛋糕店后，对面商店的拐角闪出一个穿着奇怪的人影。

    路上的行人频频回顾，原因无他，只是因为这个人的穿着实在是太奇葩了。

    她头上带着一顶猎鹿帽，身上穿着呢制大衣，棕色的长裤，一套经典的侦探三件套。怀表链从口袋中微微探出，右胳膊下夹着银色的手杖，嘴上咬着没点着的烟斗，手中拿着一个小本不断地在上面划拉这什么。

    还好这商场里是有空调的，但鬼知道这个骄傲的少女...鬼知道这个神秘人是如何忍受炎热出门的。

    不过好在，少女身边还跟着一个穿着奇怪道士一副的少年，俩人组合在一起，反而让人觉得没准是附近片场溜达出来的演员。

    而这个奇怪的组合，自然就是芙蕾雅，以及被她强行抓来的柳铭。

    蛋糕店内

    夏音的面前摆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红茶，以及一角奶油戚风蛋糕。

    而她对面...

    一杯热可可，海绵蛋糕，戚风蛋糕，黑森林蛋糕，芝士蛋糕，慕斯蛋糕，柠檬蛋糕，蜂蜜蛋糕，红丝绒蛋糕，柠檬蛋糕...

    这些还不算...

    洛言还找到了核桃斯诺，杏仁克鲁兹，椰蓉可可，巧克力黑方这种在自助很罕见的种类。

    当洛言抱着这些回来的时候，四周的客人们都吃惊的看着他，随后纷纷默不作声的站了起来，去寻找这些不知道被店家藏在哪个角落的珍品。

    芙蕾雅在窗外向店内看去，也默默的吞了口口水，脸上露出了愤怒的表情，转手在小本上又写了几行字。

    柳铭紧皱眉头，明明艾斯让他与芙蕾雅练习异能，可却被拽出来跟踪洛言，他盯着芙蕾雅正趴在窗户上盯着洛言，不由得若有所思，而后恍然大悟。

    洛言坐在桌前，舀上一满勺蛋糕，享受着嘴里甜腻的味道。

    不去想那些危险的妖兽，也不去担心未知的未来。

    自踏入这个危险的世界以来，在这个陌生城市的小蛋糕店中...

    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放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