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魔物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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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黑衣

    直到设施门前,洛言才发现夏音指的地方竟然是鬼屋,他本来很胆小,可忽然却有一种豁出去了的气概。

    当然,走过了鬼屋,洛言就没了半条命,下了过山车,洛言就彻底没了生气。

    生无可恋的洛先生现在正从旋转滑梯上螺旋下降,然后掉在水里摔了个七荤八素。

    他再次肯定了,勇气并不是万能的,肾上腺素只会鼓励你白给。

    洛言此时正坐在长椅上吃着冰激凌抚慰着受伤的心灵,鬼知道他是怎么撑过来的,而夏大小姐依旧性子很足,就像是小孩子没玩够一样,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夏音这么高兴。

    洛言清楚,夏音看上去冷若冰山,只是因为她有些笨拙,不会表达,而他虽然左右逢源,多半都是虚假的伪装。

    面冷心热,面热心冷,刚好相反。

    夏音将最后一块冰激凌脆筒塞进嘴里嚼着,看得出她现在很高兴,她又站起身来,还不忘牵着自己的乖乖气球,可眼角余光却瞥见洛言疲惫的扭了扭脖子。

    夏音有些犹豫,面露失望之色,小声说道:“要不,我们回去吧,是不是有些晚了。”

    “别啊,还没玩够呢。”洛言立刻伸了个懒腰,摆出享受舒适的表情,他看到夏音那副失落的样子,便有些不忍心。

    更何况,他有免费的招待卷,还有美少女陪玩,要是搁在外面,这可都是要花钱的。

    此时日近黄昏,天边泛黄,金色洒在游乐园的池塘里,让浮动的波浪像是随风摇动的麦田,洛言和夏音站在桥上,一边看着面前的景色,一边思考该去玩些什么。

    夏音忽然眼前一亮,指着摩天轮说:“去坐那个吧!”

    彩色的摩天轮缓缓地转着,挂着的缆车透过窗户依稀可见其中的乘客。

    刚好,洛懒鬼也能偷得清闲,不必被鬼屋和过山车吓破了胆。

    等上了缆车,夏音便难掩嘴角的笑意,她立刻坐下,却像是不习惯穿裙子,把短裙压皱在屁股下,露出一截大腿根,她有所感觉,便立刻站起身捋平裙子,红着脸乖乖坐下,抬眼偷偷看洛言。

    洛大君子此时正托着下巴,专心致志的看着窗外的景色,让夏音松了口气,也趴在窗边,看缆车慢慢升起。

    一旦歇下来,就连夏音也感觉到了些许疲惫,洛言早有准备,提了一小袋零食分给夏音,里面有那种细细的鱿鱼丝,刚好用来在缆车上打发时间。

    夏音看向窗外,只见日落天边,亮橙色的晚霞升起,一朵朵的云像是她最喜欢的柑橘。

    “真好看...”夏音拿出手机,却笨拙的找不出一个好角度。

    “这景色真白。”洛言却忽然说道。

    “白?”夏音歪了歪头。

    洛言慌张起来,又赶快说道:“不是,我是说这腿真红。”

    刚说完,洛言才发现自己越描越黑,他早就无心观景,只是脑子里定格在夏音坐下压皱裙子的那一幕。

    “我是说,晚霞...真好看。”洛言做了个深呼吸,而后说道。

    夏音露出笑容,又向嘴里塞了条鱿鱼丝,越嚼越香。她忽然发现自己一直期盼着这样的生活,平静而安稳,毫无意义的度过每一天。

    可她有家族所赋予的角色和职责,像是套上马鞍的战马,有一个明确的目的地。

    可缆车只是不停的绕圈,周而复始回到原点,没有目的地。

    她渴望这种平淡的幸福。

    她羡慕洛言的自我,因为那是她所缺少的东西,她想要给自己的存在一个意义,却始终没有勇气。

    洛言用轻松的语气说道:“小时候,我家附近也有那么一个游乐园。那里也有一个摩天轮,只不过有些破,我常去玩,有一天我看到售票员大叔去我家抓药,我就帮他插了个队还给他偷摸多抓了些药,然后自此之后我去玩就再也不用付钱了。”

    “在摩天轮最高的地方,可以看到半个南京内城区,中山陵,夫子庙,秦淮河,还有明代的那些特长的破烂城墙,很美。”

    夏音认真的倾听着,她知道洛言对过去的记忆愈加模糊,洛言的语气看似轻松,可心情却很压抑。

    像是有人故意要抹除他的存在,只是洛言足够顽固,足够自我,像是一个破烂钉子,好死不如赖活着的钉在光鲜亮丽的新房子里。

    夏音忽然感觉到有些心痛,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只是说:“哪天你带我去好不好。”

    “拆了,记不清是哪一天了,那个游乐园拆了,售票员大叔也搬家了。”洛言说道。

    或许就算没拆,他也找不到游乐园的位置,他只有隐约的记忆,模糊到他都不清楚是真实的,或是他凭借残缺记忆所虚构补全的。

    洛言的悲伤并没有持续很久,他觉得自己足够冷漠,不论失去什么,总是能苟活下去,他很快便露出一个笑容:“你知道我除了看风景之外还喜欢干什么吗?”

    “干什么?”夏音问。

    洛言一笑,捡起脚底的广告传单,拿出口袋里的笔在里面写上‘夏音’两个字,而后折成了一架纸飞机,夏音捧着纸飞机看来看去,眼里尽是好奇和欣喜。

    洛言打开缆车的窗户,拿起那架纸飞机向外轻轻抛出,纸飞机划出一道弧线踉跄着飞向天便,不久就再难寻踪迹。

    “我教你折纸飞机?”洛言问道而夏音则如小鸡啄米般点头。

    一架架纸飞机从缆车中飞出,然而纷纷直着往下坠落,没有一架能顺利的飞远,洛言就在一旁倚在沙发上看着夏音折飞机抛飞机,而夏音学着洛言一样在每架飞机上都写上洛言的名字,于是无数的‘洛言号’直着从空中往地下扎去,让游乐园的扫地大爷气的浑身发抖。

    终于,有一架纸飞机平飞了出去,夏音盯着那架纸飞机直到它化为一个小黑点消失在视野之中,‘洛言号’终于平安起飞一回了。

    夏音转过头来,眼中皆是笑意。

    洛言看着她,像是要忘记了自己的烦恼,他一直以来都像是个漂泊的游子,可在这摩天轮的共用缆车里,却像是找到了短暂的落脚之处。

    他忽然有些疲惫,却十分安心,一直以来他都绷着神经,在人群中扮演着某个角色,而现在,他可以躺在沙发上,小憩一会儿。

    夏音被过去所束缚,背负着家族明确的身份与定位,她渴望摆脱,而洛言却丢失了过往,反而想要紧紧抓住仅剩的记忆。

    他们的痛苦刚好相反,可凑在一起时,却又像能抵消。

    摩天轮依旧在缓转动。

    XA市区

    某高楼楼顶,生锈的铁栅栏门被推开,发出刺耳的吱呀声,身穿黑绒衣的男子走上楼顶,右手拉着他那一大把彩色气球。他站在楼顶看向远方,人来人往如川流不息。

    他从袖子中掏出手,下一刻,掌心之中忽的燃起黑色的火焰。

    “这四象阵果真名不虚传,炎黄二帝到是好大的手笔。即便是千年之后,变局之时,大阵仍在阻挠我妖族觉醒。”

    男子自言自语,即便强大如他,也能清晰感受到这片大地之上,有一股力量每时每刻的在压制着他。

    又过了一会儿,铁栅栏门里又走出另一人,他看到早已在此等候的黑衣男子,表情变得十分机动,快步走来,单膝跪地行礼:

    “属下拜见腾王”

    “我交代的事情办好了吗?”男子没有回头,依旧缩在围巾里,可声音却变得冷冽起来。

    “属下早已完成,如今腾王亲临,妖族三王不日便将重现天日!”那人的声音变得激动起来,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上古时代,九黎妖族的三位最强妖王,其中之一便是被封印在此处。

    “我何时说过要与旧王联手了?成王败寇,它们已是千年前的败者,我早就不寄希望于他们了。”男子轻笑。

    “那属下不知,为何腾王要让属下去...”

    “让他们在夏央闹一闹吧,这样我和殿下才能腾出手来干点别的,而且我也想掂掂这千年之后人类的斤两。”

    “那腾王为何要亲自来夏央一趟?”

    “殿下想要尝一些夏央的烟丝了,我就来了。”

    “仅此而已?”那人抬起头,问道。

    男子回过头来,锐利的眼神刺了过来。

    “属下该死,不该多问。”

    男子转回头去,手上一松,那一大把五颜六色的气球便散乱的向上飞去。

    “真羡慕这些气球,可以随意的飞来飞去,可我们,却始终在牢笼之中。”他叹了口气。

    “那何时,何时我妖族可以重掌天地呢?”

    “重掌天地,你想的可真美好。”男子摩擦着手掌,哈出一口气。

    “那至少也要一战,战死亦为属下所愿,神农与轩辕曾以谎言算计我族,如今我等苏醒,必将一雪前仇。”那人依旧单膝跪着,眼中却充满了血丝。

    “等着吧,还不到时候。”

    “那什么时候才算到时候了呢?腾王?”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渴求,以及一种蕴藏与其中的疯狂。

    “缘,你相信这个字吗?”

    那人摸不到头脑,不知道话语中的含义。

    “佛家说,缘是一种人与人之间无形的连结;它是某种必然存在的相遇的机会和可能。”

    远处出现一个不引人注意的小黑点,而后它原来越近,最后出现在黑衣男子面前。

    那是一架纸飞机。

    他伸出手轻轻接住,将那架纸飞机缓缓拆开,那上面写着一个名字。“洛言。”他慢慢的读出那个名字。

    “时机尚且还不成熟。”他轻笑着。

    “千年之战,千载不断,十年我们醒来,便是缘起。”

    “缘起而未至,故而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