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悲喜
趁着几人介绍的时候,马丁将洛言拉到了一旁。
“这两个,是普通人?”马丁搭着洛言的肩膀,从后面看就像是久别的好友在叙旧。
“不确定,但至少我没见过她们使用过异能,不过身体能力方面要高于普通人。”洛言想了想说道。
“目的呢?”马丁问道,就像是知道洛言一定会知道一样。
洛言白了马丁一眼,这家伙看上去是个傻子,实际上精明得很。
“找出五块石头,我推测是五块妖晶,你们沿着我的记号走来,已经见过了吧。”
“你是说每层的那个石室?”
洛言将自己推断的结果告诉马丁,即五殿的结构与打开兰池宫的关键。
“我们只要跟着她们走,帮助她们打开封印,随后我们就可以进入兰池宫完成我们的任务。”洛言说道。
“你有一个缺点。”马丁没有回应洛言的计划,而是如此说道,洛言楞了一下。
“什么意思?”
“你有没有想过,兰池宫内...有什么?”马丁说道,神色严肃。
“古籍呗。”
“秦始皇的尸体存在哪?”马丁笑着问道。
“哦,应该...也在兰池宫里,不过咱们又不要那个。”
“可你却第一反应没有想到,对不对,你看过《惊天魔盗团吗》?”
“看过啊,怎么了。”
“我还记得主题曲是周杰伦的,跑题了,我的意思是说,里面有一句台词。”马丁咳嗽了声。
“什么台词?”洛言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心想这个神经病这时候扯什么主题曲。
“当你站的越近,你看到的越少。”
电影讲的是一个魔术师的故事,他们经典的手法便是让你死死的盯着一个东西,告诉你它马上会消失,然后在一旁悄悄地搞一些动作,最后你眼前的东西消失了,你就会感到十分的不可思议。
马丁耸了耸肩:“你就是这样的人,当你站在局外的时候,你看的比谁的清楚,而当你一行动,便比谁都盲目,只会死死的盯着你的目标。就像你在下棋时候的手法,先是纵观全局找出破绽,而后当你挪动你的骑士的时候,便一击致命。”马丁拍了拍洛言的后背:“别太执着于目标,要注意环境。”
洛言陷入沉思,紧皱眉头:“所以,兰池宫里到底还有什么?”
“我哪知道。”马丁摊手。
“你不知道你bb那么半天,你行你上啊。”洛言看着面前的‘马老师’,气都不打一处来。
“没事,等你想出来了告诉我,我坐享其成就好了。”马丁咧开嘴笑了,颇有一种官僚主义的无耻风范。
鉴于虫巢所带来的危机感,两姐妹的防备逐渐放下。
“你们,真的是超能力者?”苏澜亮眼冒着小星星看向夏音,想起了刚刚夏音把她夹起来跳上高台的场景,一脸的崇拜。
洛言就想我也是啊怎么你看我的时候就是一脸嫌弃。
“是。”夏音点头。
“那为什么这个家伙这么弱。”苏澜指向了洛言。
我看你今天就是在难为我胖虎,洛言的心中,天使与恶魔再次开始斗争,天使撸起了袖子一副我今天要打死你的样子,而一旁的恶魔拦着他说大哥算了算了。
“因为他懒。”马丁一句话道出了事情的真相,洛言只觉得就要一口血已经到了嗓子眼,就想转过头去喷在马丁脸上,问问他有没有良心,就不能编出一个病弱少年的设定吗。
无论方式如何,洛言再次起到了缓和气氛的作用。
洛言注意到苏婉仍然有些不安,他走了过去:“怎么了,担心你的哥哥们?”
“嗯。”苏婉轻声回答道,不像融入人群中说说笑笑的妹妹,作为姐姐的苏婉想的更多。
洛言叹了口气,本来只不过是偶尔出现的兵俑,而现在他们却来到了变异白蚁的巢穴,被妖巢异化的白蚁已经不算是动物,而是‘异种’,这种白蚁成群的出现,她的个哥哥的处境绝不乐观。
你站的越近,你看到的就越少。
洛言想起了马丁和自己说过的那句话。
他拉开视角后,又该看到什么?
“我们先去这层的阵室吧,如果你的哥哥们来过的话就说明他们暂时没事,如果他们没去过的话,我们就在这层多找找。”洛言说道。
苏婉投来感激的目光,洛言安慰的拍了拍苏婉的肩膀,他将去阵室这个目标放在了苏婉眼前,这样她就只能看到这个目标了,省的胡思乱想。
看清楚的,有他一个人就足够了。
面对石台间狭小的通道,众人排成长队向前前进,整个上林苑已经面目全非,根本无法想象是昔日绿意葱葱的狩猎游乐之所,四周皆是被打通的虫洞,洛言一开始以为古人在造陵墓的时候会留下通风口使得他们可以呼吸,而现在他才明白,那都是白蚁的功劳。
拱形的隧道纵横交错、错落有致,隧道边缘有些包裹着颜色微白的硬土,那是沾染过白蚁分泌物的泥土,可以称之为特殊的‘混凝土’。
白蚁是天生的建筑师,只利用身体,土壤和唾液便可以建造出超越宫殿的奇迹。
无数细小的通风口从洞穴中蜿蜒而出,最终露在地面上某个不起眼的地方,如肺一般的蚁穴内存满了空气,当气温变化的时候,通风孔内气体随之膨胀与收缩,其精妙的结构把这一力进行叠加,形成流动的风。
堪称完美。
可现在他们要感叹的不是白蚁的建筑天赋,而是它的杂食性,手臂粗的白蚁,光是想想就瘆得慌。
几人走到了石台的尽头,再也没有道路,他们不得不爬下石台,钻入白蚁构建的隧道之中,匍匐前进,直向着阵室所在的方向。
走在最前面的夏音从隧道中爬出,轻轻落地,而前方,几只兵蚁正在爬来爬去,黑色的妖刀出鞘,却不见手起刀落,刀入鞘,只余下几条蚁尸。
苏澜看的满脸的崇拜,而洛言也终于可以悠闲的打个哈欠,再也不用和这些送经验的小怪斗智斗勇。
几人来到了白蚁的菌圃,也是白蚁用来培养菌类的温室,小腿长度的鸡枞菌遍布满地。
“这是什么?”柳铭蹲下身子,摘起地下的‘蘑菇’。
“鸡枞菌,又叫鸡丝菇,肉质鲜美,药用价值高。”洛言回答到,随后他发现了一个真理,貌似在中医里面,东西分两种:能吃的和处理一下就能吃的,而只要能进嘴的基本就能入药。
夏音拔起一根鸡丝菇,抹了抹根部的土疙,交给了苏澜,而苏澜眼睁着就要往嘴里放,直到洛言告诉她们生着不能吃才算作罢,就这样夏音和苏澜还抓了几根放在口袋里,洛言此时就觉得这俩人在一块就好比是蝗虫过境,寸草不生。
在纵横交错的蚁穴中几人放慢速度前进着,沿途坐下记号,每一段距离调整方向,以免迷路,几人从隧道中再次露头,可面前面前的一幕却让心智薄弱的苏澜一阵干呕。
白色的虫卵遍布满地,而已经孵化出的幼虫在地上蠕动,钻进松软的土地。
这却不是蚁后所在的宫殿,也不是白蚁的幼卵,而是他们遇到过的巨型蠕虫的幼体。
“这群白蚁聪明的过分了,不禁有培植菌类的菌圃,还有养殖虫子的虫圃,而当食物成熟后,便施以采摘或者捕获。”马丁赞叹道,占据始皇陵的白蚁竟然在深入地下近百米的地方自己构造出如此巧妙的生存环境。
上林苑,本是皇帝狩猎之处。
而如今在上林苑狩猎的白蚁便理所当然的成为了这陵墓的的地下皇帝。
出于生理上的本能抗拒,几人并没有横穿虫圃而是换路而行,又爬了一段距离,宽阔的洞穴在他们面前出现,巢穴壁上还遗留着被破坏前的石壁,泥土之上竖立着坚固的高台,高台和墙壁上还燃着苍白的长明灯火,很显然他们来到了上林苑的所属地,而不是白蚁私自开凿的蚁室。
耳边忽然传来嗡嗡的声音,众人赶紧爬上石台,趴下隐蔽。
不远处的隧道中忽然飞出一股白蚁,煽动着背上巨大的翅膀,带翅兵蚁,这东西的危险程度比普通兵蚁高了几个级别。
那一股带翅兵蚁从石台附近飞过,并没有注意到隐藏在石台上的几人。
洛言看到了远处一座十分狭长的石桥连接着他脚下的石台,石台向上翘起仿佛是什么的阶梯,而左右两方也有数座相同的石台,围绕着中心。
算一算路程时长,他们也该抵达阵室所在的位置了,夏音先一步走上石桥,而洛言随后跟上用脚尖轻轻敲击桥身,似乎在质疑这悬空长桥的坚固度。
沿着悬空石桥缓缓向上走,几人来到了一个巨大的八边形石台,四座石桥从四方连接着,而石台中央,则是洛言他们熟悉的两兽相争图。
洞穴中似乎响起气势磅礴的管弦之声,让人想起在上林苑中狩猎的景象,而如今却只剩下一片废墟...还有蚁巢。
五殿之一,上林苑,五行属火,五音属徵,五脏属肝。
阵台之上,中心镶嵌着的晶石却已经不见,苏婉松了口气。
可就在此时,对面的石桥上忽然出现一个人影,夏音惯性的将手握上刀柄,刀鞘微微倾斜。
“三哥!”苏澜喊了出来,这时洛言才看过去。
那出现的人影只剩下一条手臂,断臂处是一片深色的血迹,面色早已是失血过多的苍白,他惨笑着,步履蹒跚的一步步走来,身后是蜿蜒的血迹逐渐扩散。
苏婉冲上前去,接住了将要倒地的三哥,这时她才发现他的腹部还有一道更深的伤口,白蚁的巨钳依旧留在创口处。
“你...你们没事我就放心了。”苏三哥说道,沾满鲜血的手轻轻的伸向两姐妹。
“哥!你别说话了。”苏澜握着他的手,声音已带上了哭腔。
他苍白的脸上却露出与之不符的笑容。
“能看到你们真好。”随后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恍惚,瞳孔放大,然后咳出一口血。
洛言走了上去,接过了他的手。
手足厥冷,面色苍白,脉搏细速,血压降低,短暂意识丧失。
失血量百分之50左右。
致死。
洛言很快得出了结论,有的时候他冷静的让自己都害怕。
他看向一旁的陌生人,虚弱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洛言,能不能救救我哥啊,你们不是异能者吗,求求你了!”苏澜双手抓住洛言,眼眶中的泪水不断地流下。
如果此时洛言说能,会是怎样的结果呢?
苏澜高兴的抹掉眼泪,然后在一旁战战兢兢的看着,洛言走上前去,大手一挥金光闪过,她的哥哥就能脱离生命安全。
洛言得出了答案,他抬起头,却看到了苏澜的眼睛,她哭的很伤心。
不能,失血量百分之50,现在还有意识恐怕还要归功于患者的身体素质和意志了。
异能者是人,不是神。
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敢说出这个正确的答案。
苏婉和苏澜的脸色变得难看,仿佛最后一丝希望破灭,而洛言也只能保持沉默。
就在这时洛言感觉到手上忽然被抓住,他顺着看去,是那个人的手,那个失血量已经到百分之50的人用出的力气。
“拜托了,带她们出去,快走!”
洛言看向他,他的眼中满是后悔与请求,手上冰凉的可怕,鲜血滴落在地下,溢满了地上刻着的八卦卦线。
“兰池宫...”他喃喃着,声音早已听不清楚,用尽最后一丝力气。
瞳孔放大,逐渐的变得空无一物,手上的力气消失,脉搏停止,呼吸停止,心跳停止。
不需要洛言说出一个字,所有人都已经明白了眼前的一切。
//楼下一个男人病得要死,那间壁的一家唱着留声机;对面是弄孩子。楼上有两人狂笑;还有打牌声。河中的船上有女人哭着她死去的母亲。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
洛言想起了鲁迅《而已集》中的那一段。
人类的悲欢并不想通,我只是觉得他们吵闹。
洛言的面具下,便是如此。
可他却忽然觉得,有些难以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