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妖归来的顾朝夕打开门，看到谭婧雪闷闷不乐地坐在屋内，忙上前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周贺死了。”

    顾朝夕立刻明白了她不开心的原因，坐在她对面问道：“你认为是周贺不听警告抢了他夫人那颗丹药，还是王姝压根没有告诉他不能两颗一起吃？”

    谭婧雪看向顾朝夕，茫然地摇了摇头。

    “我们可以救人，但没办法控制人心，每个人都需要为自己负责，那不是你的错。”

    “可他们明明是夫妻呀，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利益而反目成仇的夫妻还少吗？相爱时如胶似漆，却未必能保持初心。”

    “嗯？你很有感触啊，你也会觉得腻吗？”

    “我肯定不会。”

    顾朝夕一脸严肃：“我老婆一定是国色天香，温柔善良的小仙女，这么好的姑娘打着灯笼都难找，我怎么会觉得厌烦呢？”

    谭婧雪不禁微微脸红，娇嗔道：“讨厌！也不知从哪里学的。”

    “咦？我说的是我未来妻子，又没说你，姑娘你虽然长得还不错，但比我媳妇儿还差那么一点，还请自重哦！”

    “顾——朝——夕！”

    见这丫头杀气腾腾地站起来，顾朝夕哈哈大笑着逃出屋外。

    ......

    冬去春来四季反复，随着岁月的流逝，五行仙人逐渐成为附近百姓口中的传说，而这虚无缥缈传说也正随着老一辈的逝去慢慢被淡忘。

    顾朝夕也不再主动去诛杀妖魔了，除了经常去找猴哥聊天，便是陪着谭婧雪四处游玩。

    ......

    一座山峰顶上，顾朝夕走到老妇身旁，跟她一起看着太阳升起，眼中却弥漫着淡淡的哀伤。

    “小雪，就在这几天了吗？”

    满头花白的谭婧雪点点头，岁月虽然带走了她年轻的容颜，却沉淀出别样的魅力。

    “嗯，应该不会错了，我大限已到。”

    面对生命的终点，她反而笑了起来，伸手摸着顾朝夕同样苍老的脸庞：“没事的，不要难过，我这一辈子已经很满足了。”

    眼中的悲伤之色更浓，顾朝夕有些慌乱地说：“你......还想去哪里，我们现在就去！”

    像哄小孩般揉了揉他的脸，谭婧雪摇摇头：“不走啦，就在这吧！”

    她指着山峰下被阳光浸染的金黄一片，露出灿烂的笑容：“你看这里多漂亮！”

    顾朝夕并没有转头，始终痴痴地看着自己心爱之人，嘴里喃喃道：“我去找找猴哥......对！去找师祖！他老人家一定有办法！”

    他急欲离开却没有成功——谭婧雪紧紧抱住了他。

    将脸贴在顾朝夕的胸膛，听着他急促的心跳声，谭婧雪轻轻呢喃着。

    “朝夕，别这样，我已经做好准备了，最后的时间我想你在身旁。”

    她松开双臂后退几步，调皮地说道：“等我给你变个魔术！”

    顾朝夕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只见谭婧雪闭上双眼默念口诀，很快她脸上岁月的痕迹竟然渐渐消失，肌肤重新变得光洁润滑，头发也恢复成有光泽的黑色！

    愣愣地看着变回少女的谭婧雪，眼泪终于忍不住滑落下来——她牺牲了自己剩余的寿元换来这刹那的年轻容颜。

    “我走的时候也要漂漂亮亮的！”

    谭婧雪娇俏地扮了个鬼脸，随后从怀里掏出一个用布包住的事物递给他。

    “朝夕，帮我戴上。”

    颤抖地接过来掀开绢布，赫然是当初自己第一次下山带给女孩的玉簪！

    顾朝夕深呼吸稳住激荡的心情，小心翼翼地为女孩戴上这根普普通通的玉簪。

    “好看吗？”

    “......嗯。”

    “你骗我，你都没笑。”

    顾朝夕强撑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引得少女咯咯直笑。

    “不用你笑啦，丑死了。”

    女孩秋水般的双眸凝视着早生华发的顾朝夕：“我决定尸解成仙。”

    顾朝夕心头一震正要开口，却被女孩摇头阻止：“我知道以我的实力几乎不可能成功，可我不想进入轮回忘记一切，至少这样我们还有一线机会相见。”

    顾朝夕心中五味杂陈——尸解升仙听起来很美好，可是一旦失败便入不了轮回直接融入天道，而与天道融合就意味着永远失去自我意识，相当于整个人的存在被抹除！

    莫说谭婧雪修为平平，即使对此时的顾朝夕来说升仙成功的几率也微乎其微，与其说一线希望，实则虚无缥缈。

    “大傻瓜，你对我就这么没信心吗？既然项华说我们是男女主角，哪会那么容易死？”

    见他满脸的担忧和痛苦，谭婧雪轻笑着安慰道。

    顾朝夕沉默了许久方才点点头：“你一定可以的，仙界见。”

    谭婧雪站在山崖顶端，阳光洒在身上让她宛如沐浴在圣光下的天使，她柔情似水地看着双目赤红的顾朝夕，对他传音过去。

    “再见，我的朝夕。”

    顾朝夕突然生出一股强烈的悔意——自己为什么要遵守那狗屁的绅士道德！明明两情相悦，这么多年却没有给这个女孩任何名分！

    他发狂一般奔向崖顶，却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孩在面前化为灵气消散于天地间。

    颤抖地捡起那支玉簪，他失声痛哭......

    ......

    两天后，似乎苍老了许多的顾朝夕慢慢地从木屋走出，他木然地看着旁边的一亩亩灵田，仿佛看到美丽的少女对自己撒娇道：“大懒虫，快过来帮我呀。”

    他的眼中绽放出光彩，跌跌撞撞向前跑去，然而再凝神观望时除了灵植以外哪还有其他？

    老态龙钟的顾朝夕原本挺拔的身躯变得有些佝偻，他面无表情地在田里劳作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大喊声由远及近：“五行道人在哪？给我滚出来！”

    顾朝夕充耳未闻继续干着活，远处走来一个戴着眼罩的高大壮汉。

    看到身穿道袍在田里耕地的顾朝夕，没被遮住的那只眼中凶光一闪：“你就是五行道人？”

    见这老头对自己置若罔闻，他发出一声怒吼，脑袋化为虎头，体型变得更加庞大。

    眼罩被撑开掉落在地，露出被遮住的那只眼睛，其中眼瞳一片灰白分明已经瞎掉！

    “虎爷是来找那个女人的，当年她害得我瞎了一只眼，听说她是你的道侣......嗯？”

    虎妖有些疑惑地闻了闻，突然惊讶地吼道：“你是当年那个小子？你竟然没有死！”

    见顾朝夕依旧不为所动，虎妖不怒反笑：“你这小子也脱不了干系！虎爷今天运气不错，你先给虎爷填填肚子吧！”

    说罢大嘴一吸，一股罡风将顾朝夕拉向虎妖！

    在狂风中岿然不动的顾朝夕看了看被刮的七零八落的灵植，终于皱了皱眉头，默念法决缩地成寸出现在远处。

    “想逃？”

    虎妖兴奋地向他追去。

    不多时，虎妖便追上了站立不动的老道，他哈哈大笑道：“小子，给你一个机会，跪下来给虎爷磕三个响头，虎爷让你做咱的伥鬼。”

    他看了看周围：“那小娘皮呢？赶紧把她交出来，过这么久了，她该不会是死了吧？”

    一直没有反应的顾朝夕终于抬起头，身上笼罩着淡淡煞气。

    “怎么？被虎爷说中了？哈哈哈哈，到底是凡人，可惜了那身细皮嫩肉......”

    正大发厥词的虎妖戛然而止，他感觉自己被恐怖的气机锁定，下意识地抬起头。

    在头顶上方，一把长达数十丈的紫色剑气正悬在半空指向自己蓄势待发！

    虎妖惊恐地望向顾朝夕，只见他目光冰冷地看着自己，两指并拢捏着一个剑诀。

    没等虎妖开口求饶，顾朝夕指尖如银月般划过，那庞大的剑气轰然落下！

    烟尘伴随着巨大的响声弥漫开来，还未等其散开，又一道磅礴的剑气凝聚在空中！

    顾朝夕此刻再不复之前麻木的神情，脸色狰狞地用力挥下手臂，旋即再次催动剑诀反复地将一道道剑气轰入那虎妖所站之地。

    他仿佛癫狂般地发泄着，直到自身灵力枯竭，方才脱力昏了过去。

    前方烟尘终于散尽，地面出现一个巨大的深坑，那虎妖怕是连尸骨都难以寻着了。

    听到远方的响动，猴哥不由望了过去，火眼金睛亮起，他仔细地观察着顾朝夕此刻的状态，不由皱了皱眉头。

    “小朝夕，可千万要守住本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