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夫人却支着头，姿态慵懒，撵着帕子捂嘴打个哈欠，微睁眸乜了她一眼，满不在乎道：“一个丫鬟罢，明儿我给你挑个更听话知礼数的丫鬟陪你一道去。”

    她一刻不喊停，绿竹的巴掌便一个一个落在兰芝巴掌大的小脸儿上。

    须臾，兰芝原本白皙细嫩的脸颊便高高肿起，嘴角渗出血丝，火辣辣的疼。

    “三姑娘还是好生摆好姿势，否则就别怪老奴们不手下留情了。”

    刘嬷嬷侧身挡住她的视线，不让她往那看。

    姜芷筠抿唇，漆黑的墨瞳里隐忍着怒意，藏在袖中的手微微颤抖。

    她深知现下不是最好的反抗时机，心中且记下这笔账，深幽的眸子扫过桂嬷嬷的面庞，令人不寒而栗。

    桂嬷嬷莫名被她这一个眼神吓到，又不肯服输，瞪圆了眼瞪回去，又抬手狠狠朝她手背上打了一板子。

    清脆的板子声响起，姜芷筠一声不吭。

    桂嬷嬷认为她不敢反抗，晃着手指中板子，讥笑道：“三娘子，老奴们都是粗人，下手没个轻重，就三娘子这副细皮嫩肉，能挨得了几板子？老奴劝你，最好乖乖的，别反抗，否则.......”

    “好大的口气！”

    一道威严略哑的嗓音自院儿门口传来。

    老夫人带着一群人乌泱泱闯入竹西院中，她身后还跟着四娘子姜清遥。

    姜芷筠抬眸，一不注意，被她俩头顶金晃晃的牌匾晃了下眼。

    见是老夫人来了，苏夫人连忙从贵妃椅上起身，慌忙行礼，心虚道：“母亲，您怎么过来了？”

    老夫人平日里明明无事的话就喜欢待在自己院儿里哪也不去，今日这是怎么了？

    苏夫人恶狠狠瞪了眼姜清遥。

    定是这遥丫头告的状！

    老夫人被张嬷嬷扶着扫了眼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兰芝。

    又瞧了眼曲着身子，被两个五大三粗的嬷嬷围在中间的姜芷筠，显得格外瘦弱娇小，弱柳扶风般纤细的身子，仿若一阵风就能给她刮跑。

    眉眼一冷：“这是发生了何事？”

    “母亲，我……”

    苏夫人正要开口辩解，被老夫人厉声打断：“谁问你了？”

    十句话九句假，还有一句不是人话，问她顶何用？

    苏夫人被她凶了声，委屈闭上嘴。

    桂嬷嬷悄悄将板子藏于袖中，跪下回复：“回老夫人，夫人只是担忧明日三娘子会在敦亲王府宴会上失了礼数，特此来教三娘子规矩。”

    老夫人扫一眼便明白她们使的这些鬼蜮伎俩，她松开张嬷嬷的手，杵着拐杖走到桂嬷嬷身前，脾睨着她：“谁来教？你吗？”

    桂嬷嬷微怔，低头回复：“是。”

    “如此说来，你应当很熟悉镇国公府的规矩？”

    “是，老奴在夫人身边伺候多年，镇国公府的规矩早已烂熟于心……”

    桂嬷嬷声音未落，老夫人突然一敲拐杖，带了几分薄怒与威严的沙哑嗓音响起：“那主子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就这还敢说对镇国公府的规矩烂熟于心？”

    桂嬷嬷浑身一颤，忙不迭磕头求饶：“请老夫人恕罪！老奴这也是不忍夫人一番用心良苦被老夫人误会，才一时坏了规矩。”

    “是吗？自己掌嘴二十，好好记记镇国公府的规矩。”

    “是……”

    桂嬷嬷咬咬牙，抬手一巴掌扇在自己脸上。

    “啪——”

    一声清脆巴掌声响起。

    老夫人就立在她面前数着数：“一、二、三……是你脸皮太厚还是没用力？怎的一点儿也不见红？是不是要我叫别人来帮帮你？张嬷嬷——”

    桂嬷嬷心下一惊，也不敢再留手了，一巴掌一巴掌，实实在在的扇在自己的脸上。

    看得苏夫人一阵揪心，桂嬷嬷可是打小就在她身旁伺候的老人儿了，见她受罚，她心疼得紧。

    可又不敢替她求情，只能跪在一旁，等着这二十个巴掌打完。

    她死死瞪着姜芷筠，撵着帕子都快撵出个窟窿来了。

    她算是看明白了，老夫人就是来给这小贱人撑腰的。

    呵，这才刚回府就哄得老夫人给她撑腰，就连遥丫头也站在她这边。

    回来第一日就哄骗了俩人儿，以后那还得了？

    小狐狸精！

    二十个巴掌打完，桂嬷嬷的脸比起兰芝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觉一阵头晕目眩，跪都要跪不稳了。

    老夫人冷哼一声，绕开桂嬷嬷走到姜芷筠跟前，心疼的看着穿得如此单薄的她，嗓音不免软了几分：“筠丫头，告诉祖母，刚刚都发生了些什么？”

    这么冷的天，竟就让她穿这么点儿站在院儿中，着了风寒可如何是好？

    姜芷筠飞快扫了她一眼，那块金色的〖穿越咸鱼〗牌匾刺了下她的眼。

    她又迅速垂下眸子，抿着唇没说话。

    老夫人为何会帮她？

    明明将她赶去京郊自生自灭中，也有她一份。

    但不管怎么样，可以利用起来。

    老夫人以为她是被吓到了，声音也放缓了些许：“筠丫头，你只管说，别怕。”

    姜芷筠直起身子，弱不禁风地摇晃了下，险些摔倒，怯生生抬眸瞧了眼苏夫人，又慌乱地垂下眸去，嗓音略哑道：“夫人……只是来教孙女镇国公府的规矩，孙女自知离府十年，不曾懂得这高门间的规矩，夫人想让孙女临时抱佛脚也是应该的。”

    好一幅受了委屈也不敢发作的受气包模样，柔弱隐忍实属惹人怜爱。

    又苍白着小脸儿咳了两声，一副随时都有要晕过去的模样。

    苏夫人瞪直了眼，死死攥紧手里的帕子。

    好你个小贱人，真会装模作样，刚刚还中气十足地与她辩驳，现下怎么就要快晕过去了？

    “母亲，儿媳不过是怕筠丫头出去丢了咱们镇国公府的脸面，这次才带桂嬷嬷和刘嬷嬷前来教她规矩！”

    老夫人差点儿气笑，锐利的目光朝她扫过去：“只是教？那个丫头又是怎么一回事？”

    “她……”苏夫人悻悻低头，心头惴惴，又咬牙道，“那丫头不知礼节，不懂规矩，顶撞主子，粗鄙不堪，所以儿媳才稍微教训了下她，这也是怕她明日随筠丫头一同去宴会时惹出祸端，才略施小诫。”

    “是，打成这样，都可以直接不用去了！这就是你身为镇国公府主母的做事方式？明知这俩丫头第一到镇国公府，不好生加以引导，就想着如何惩戒，你到底是真想教她们规矩，还是想借着这个由头做些什么？”

    苏夫人一脸惶恐：“老夫人明鉴！儿媳从未对筠丫头做些什么……”

    她那话音还未落，“扑通”一声，姜芷筠两眼一翻，晕倒在地上。

    苏夫人：“……”

    老夫人：“……”

    这就是你所说的没做什么？

    苏夫人表情僵在脸上，百口莫辩。

    “还不快把筠丫头抬进去。”

    几个小丫鬟连忙上前，将姜芷筠抬进屋里。

    姜芷筠悄悄睁开一只眼撞上苏夫人的视线，在只有苏夫人看见时，故意朝她示威般勾了勾唇角。

    苏夫人气急败坏，又很快冷静下来。

    这小贱人演得这一出戏，每一处时机都拿捏得恰到好处，这时再拆穿她为时已晚，老夫人也不会相信。

    真是小瞧她了。

    这次就先放过她，下次她可就没这般好运了。

    老夫人捏了捏眉心：“行了，也别杵在这儿了，日后这件事，你也不必再管了，我自会请教习嬷嬷来教她们规矩，滚回你自己院儿里去。”

    “是，儿媳告退。”

    苏夫不甘地带着一行人离开竹西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