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中毒
回到竹西院,竹露将苏夫人说的话一五一十传达给姜芷筠。
姜芷筠靠在圆椅上,双腿盘起,摆弄着桌上的香篆器具与香炉,手边摆着竹露带回来的那瓶药膏。
“嗯,知道了,下去休息吧。”
竹露没离开:“三娘子,奴婢有一事不解。”
姜芷筠拿着香铲将香篆轻轻铲平、压实,嗓音淡凉如水:“何事?”
“苏夫人今日那般对您,您为何还要送她那么好的东西?”
竹露来来回回的路上大抵了解了今日事情的全貌,更加不明白三娘子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为何还要将老夫人拿来给她补身子的人参送去给苏夫人赔罪?
是记吃不记打吗?
那她这位新主子的性子也太软了些!
人善被人欺,尤其这位苏夫人更不是见好就收的主。
身为奴婢,自当尽心竭力侍奉主子,她们与主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是不是也该稍微提醒一下这位新主子一贯忍让是不会有好下场的了?
姜芷筠却不以为然,点燃香篆。
一股鹅梨混杂了多种天然香料与药材的香味逐渐从香炉中蔓延至里屋各个角落,浓郁又清新。
缕缕烟丝,旋即半空,唯留余香,浑身上下莫名裹挟了一层暖意,叫人感到前所未有的宁静与舒适。
半晌,她抬眸盯着窗边灯台上摇曳的烛火,淡声道:“东西虽好,也要看人怎么用。如这烛台上一点烛火,在烛台上燃烧,可照明,若点燃这床帐,蔓延开来,瞬间就能将你我吞噬。”
瞧着她那般平静,却说出如此可怕的话来,竹露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
夜半三更,急促的敲门声扰了竹西院清静。
竹露被惊醒,穿了衣裳摇醒竹摇:“姐姐,三娘子说了,若是今晚发生变故,就让您从后门悄悄溜走,到春休院去请老夫人往染青院去。”
“好。”
竹摇与竹露兵分两路,确认竹摇安全离开,才去开门。
“来了来了!谁啊?”
门才开一条缝隙,绿竹就带人硬闯了进来。
“好你个小贱人,竟然敢在给夫人的吃食里下毒!给我把她抓起来,压去染青院听候夫人发落!”
几个丫鬟扑上来擒住竹露,将她死死压住。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这里可是竹西院!容不得你们在这撒野!”
竹露奋力挣扎,力气终究抵不过她们人多。
绿竹抬手一巴掌甩在她脸上,放肆嘲讽:“这里是镇国公府!我家夫人是国公夫人,这镇国公府还有我家夫人不能放肆的地儿?”
说着,她抬手又要给她一巴掌。
“住手!”
姜芷筠从正屋内快步走到她们面前,每走一步,卷起的风中都染了她身上淡淡的鹅梨香。
“发生何事,要夜半三更闯我竹西院拿人?”
绿竹闻着空气中飘来的香味只觉得有些熟悉,指着她呵斥道:“别装模作样了!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给夫人的糕点里下毒!”
姜芷筠柳眉蹙起:“下毒?绿竹姑娘,话可不能乱说。”
绿竹嗤笑:“是不是奴婢胡说,三娘子随奴婢走一趟便知。”
姜芷筠眸色一沉,随着她们往竹西院的方向去。
竹露怯生生跟在后头,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绿竹见状,底气十足,悄悄对身旁的一个小丫鬟道:“快,去柳姨娘那儿把公爷请来。”
小丫鬟了然,勾唇应下:“是。”
夜已深,一路上插地灯都没亮几盏,到了染青院,不少下人从院儿里进进出出。
姜芷筠更是眼尖瞧见了那一盆盆被端出来的血水。
怪瘆人的。
绿竹朝她扬了扬下巴,阴阳怪气道:“三娘子,里面请吧。”
姜芷筠一脚刚踏进明间,一个茶杯直直砸在她脚边。
“姜芷筠!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送来的糕点上下毒!”
抬眼望去,苏夫人半仰着头,血止不住的从鼻孔里冒出,任由如何擦拭,怎么都止不住。
她面上泛着红光,额头与脸颊上冒出好大两颗红痘。
姜芷筠蹙眉:“苏夫人,我没有。”
“你没有?!”
苏夫人拍案而起,一巴掌狠狠甩在她脸上。
一声脆响,姜芷筠被扇得摔倒在地,恰好被去请的两拨人同时瞧见了。
“究竟发生何事?大半夜吵吵嚷嚷,还叫不叫人好好歇息了?”
外头一片漆黑,姜芷筠人都还没瞧见,就已看见那写着〖穿越咸鱼〗金光闪闪的牌匾在黑暗中格外显眼。
张嬷嬷便扶着老夫人从外头走了进来,恰好与镇国公柳姨娘撞上。
柳姨娘行礼:“给老夫人请安。”
“母亲,您大半夜怎么亲自过来了?”
听见这声低沉的嗓音,姜芷筠微怔,捂着脸,下意识望去。
一眼瞧见男子气宇轩昂,眉眼间染了几分战场上的肃杀之气,眼前不禁恍惚片刻。
他虽已年过不惑,但从轮廓上依旧能瞧出他年轻时必定风华绝伦。
毕竟,镇国公府的儿女,就没有一个不好看的,身为父亲,又怎会不好看?
姜芷筠只觉得他陌生又熟悉,自打记事起,她好像就没怎么见过她这位父亲。
而他却如没瞧见她一般,扶着老夫人从她身旁经过,坐上主位。
姜芷筠收回目光,自嘲一笑。
也是,他视母亲为耻辱,又怎会正眼瞧她?
老夫人瞧着可怜巴巴跪在那儿的姜芷筠,白皙的脸颊上有个清晰的掌印,可见那一巴掌用了多大的力气。
这一路上在心里都不知叹了多少口气了。
这苏氏是真能作妖。
大半夜的还能不能休息了?
“究竟发生了何事?”
镇国公漠然的视线这才落在这个十年未见的女儿身上,眼底厌恶不加掩饰。
长得和她娘倒是越来越像了。
苏夫人一见镇国公就全然没了刚刚在姜芷筠面前的硬气,眼眶一红,扑通一声跪在两人跟前。
哭诉道:“老夫人、公爷,你们可一定要为我做主啊!臣妾白日里不过是对筠丫头的礼仪稍微严苛了些,但也只是好心怕她明日出去丢了咱们镇国公府的脸面!
可这丫头倒好,竟然装作赔礼道歉送来一盘下了毒的糕点,想要毒死臣妾!这血怎么都止不住!小小年纪竟如此心狠手辣!”
瞧见那帕子上染上的鲜血。
镇国公剑眉一横,竟半分怀疑都没有,锐利的目光扫向姜芷筠:“逆好大的胆子!竟敢投毒残害主母!来人……!”
“慢着。”
镇国公扭头一脸疑惑的问道:“母亲,怎么了?”
老夫人狠狠剜了眼这逆子。
怎么了?
还怎么了?
你就是个呆子!
她现下恨不得立马进宫向皇帝请旨,撤了他五城都督府右都督的官职!
就这脑子,日后如何带兵打仗?
看不见这苏氏中气十足,面泛红光,看上去比他还滋润精神,哪有半分中毒的样子?
你瞎吗?
老夫人扯了下嘴角,没搭理她这蠢儿子,问道:“你说是中毒,可有找郎中前来瞧过了?”
苏夫人答道:“回母亲,已派人去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