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的前七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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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 3(when it‘s dark)(烟辰)

    这个地方真的好阴森啊。

    我在一片废弃的地下管道里走着。

    管道错综复杂,每一个分岔口似乎都会有什么东西蹿出来。

    想起了那个游戏,苏联背景的故事,地铁系列。

    嗯,比起游戏里压迫感极强的那个“图书管理员”,我对那些变了异的、会吃人的老鼠更感到恐惧。

    不过,如果一个地方要是连老鼠都没有的话,才更加可怕吧。

    就如同这个地方。

    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很奇怪的人,比起饱受赞誉的电子游戏,我对原小说更有感触,而且是三部曲里唯一没有被改编为小说的那一部《地铁2034》,那种古希腊史诗般的英雄主义与世界末日的巧妙组合让我觉得特别有感触。

    的确,一个英雄配得上一个记录史诗的荷马,当然也更需要一个能约束他的人,哪怕,英雄本色并不一定需要一个这样的人,哪怕,这个人也会褪色、堕落。

    我接下来要去做的,恐怕也不是正常人类该做的事情。

    地上的青苔消失了,说明接下来要进入经常会有人类活动的范围了,换句话说,接近目标了。

    以最宽泛的意义来说,我应该也算是个可以被写成史诗的英雄吧,至少我有着类似的身世,做着类似不为人知的事情,有一个很英雄的职业。

    那里会是什么?组织的档案本里是这样记录着的,一个进行着秘密实验的地下实验室,需要藏的这么深的总归是隐藏着什么秘密的。

    任务的主要目标只是一个人,不过按照前期调查发现的情况,这里仍旧在发生一些骇人听闻的事情,所以如果很有可能的情况是,我得干掉这里所有的人。

    当然,与影视剧里一挑十一挑百的主角不一样,首先自己没有这样的能力,至少正面没有杀掉几百个人的可能性,再者,这种规模的小实验室总是以隐蔽性为主,不可能会有那么多的安保措施,大部分肯定是靠着机械运转的,至少不用像上次那样,被迫靠着掩体干掉七十一个人才成功撤退。

    这时,老师的消息发来了,提醒我万事当心,千万千万要用潜行的方式进入。

    的确应该小心点,毕竟也不知道里面具体在研究些什么东西,要如果是什么生化武器就麻烦了,一旦打碎就只能节哀顺变了。

    我把微型爆破工具贴在门锁上面,设定了五秒的倒数,用隔音棉把周围的缝隙全部堵住。

    很轻很轻的叮的一声,门锁的内芯被熔断了,向内打开了一小条缝隙,我把探照镜伸进去,观察起四周的环境。

    与想象中那种实验室的洁白墙壁不同,这个地方看上去更像是一个杂物间或者仓库之类的地方,到处都乱糟糟地堆着东西,不过墙体柱子那边的雕花像倒像是很古早的样子,微微泛黄。

    有一个秃了顶的男人站在一个箱子后面,然后就是一个梯子,通往二楼,柜子旁边的地板有点异样,木板的一端是翘起的,应该再往下还有一层。

    没有别的东西了,我把探照镜换成了红外线检测仪,眼前的房间没有异样,二楼有两个黄红色的身影在移动,还有…

    为什么会这样,地下是整整的一大片暗红色的低于人体体温的东西,几乎连在一起,但很难从红外仪显示的外观上推测是什么东西。

    好消息是,这里没有摄像头,也只有这三个人。

    我从腰间抽出自己专用的那把枪,纳甘M1895,新老手枪的换代品。

    转轮手枪最大的好处就是不会抛出弹壳,就不用到处去寻找,以防留下证据,当然,前提是我能在六发子弹内完成任务。

    我的枪当然是经过魔改了的,加装了长枪管,配套的膛线和消音器,精准、无声。

    瞄准,慢慢进门,开枪,扶住倒下的身体,放倒。

    桌上是一些我不认识的液体,有字,但我懒得看,那不是我该关心的,剩下就是一些培养皿。

    我把枪咬在嘴里,轻手轻脚地向楼上爬去。

    很好,楼上两个人都背对着我,这样就避免了很多麻烦,主要还是我的麻烦。

    任务目标就是左边的那个人,我戴上手套,把他带着弹孔的头转了过来,拍下一张照片。桌上是一些材料,应该是笔记之类的吧。

    最上面几张是这样的:第七百七十五次实验,实验体与之前一样,有着很接近原主人的外貌,但对原主人的事物没有任何兴趣,并且存在很重的智力低下症状。

    第七百八十九次实验,使用活体与骨灰以及世人的记忆,可以制造出拥有死亡个体性格和部分记忆的生命体,只是它们的记忆紊乱,更多的是依靠着本能去行动。而且不确定复生体拥有的记忆是来自在世人的记忆片段,还是来自其骨灰。关于这方面的记录需要在下次实验中重点收集。

    第七百九十次实验,受到干扰,失败,没有记录价值。

    第八百次实验,新的研究体可以通过接触原主人生前所使用的物品去获得原主人生前与这个物品相关的记忆。也就是说,提供的原主人生前使用物越多,它们能够获得越多的关于死者的记忆。如果使用原主人生前的物品直接进行复生,或许效果会更好,计划对上级进行请示。

    那个研究员应该在整理之前的研究材料,因为下面的数字已经到了四位数。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决定继续看下去,我怀疑这里的研究跟什么邪教有关了。

    突然,楼下传来了响动,虽然只有轻轻的一点点,但那足以引起我的警觉了。

    我拿出红外仪重新扫描整个建筑,发现最下面那个充斥着暗红的房间里多了几团红光。

    我一下子紧张起来,这时任务之外的事情了,如果在这个时候被别人发现了,那就有点棘手了。

    我小心地把枪的转轮打开,拿出那三个弹壳,塞进衣兜里,又拿出三颗子弹装上。

    然后把一个钻地炸弹贴在了二层的天花板上,因为这个设施处于地下,如果真的有必要,可以略微使用一些暴力手段让自己脱身。

    随后,我埋伏在梯子口把枪口对准那个一层的暗门,随时准备着。

    以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最坏的一次,我杀了一百多个人,不过用的是他们的武器,当时场地也比这大得多,嗯,大概几十倍吧。

    这边就不太好操作,也不知道这个桌子能不能做掩体扛住子弹。

    但过了很久,都没有什么动静,我拿出红外仪又看了看,发现那团异常已经消失了,下面还是一片暗红色。

    我下了梯子,又等了一会,听听里面,没有一点动静,拿出工具开始撬那扇暗门,那是一扇只能从下面打开的门。

    我小心翼翼地探身下去,确认没有危险以后,拿出随身的小型手电,固定在胸前,攀住暗门边缘,下到了地面。

    天哪!这,这都是什么?

    下面一堆七七八八的大瓶子,摆放的很整齐,黑暗里反射着手电筒的光芒,我凑了过去。那不是瓶子,而是某种培养基,每个器皿里面都是一个的婴儿。

    估计是克隆的,但是目的又是什么呢?

    我看着容器里的婴孩随着液体呈上下浮动的状态,周围飘着一些细小的絮状物体,有些孩子已经初具面目,而一些还处于不像是人类的状态,

    当然,说不定本来就不是人类。

    那些奇怪的器皿按照成长时间依次向内排去,越往里就越成熟,而尽头,是一扇门。

    没有把手,没有钥匙孔,只有标志着门所在位置的一点点缝。

    靠近门的一排,有两个圆形的灰尘印子,看来刚才那几个人就是来搬运这些容器的。

    直觉告诉我,这件事情已经不是我可以插手的了,我拍下整个地方的照片,然后回到了楼上,洒上低浓度的福尔马林,这样至少外面的居民发现的概率不大,至于这个奇怪的组织什么时候会发现这件事,就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了,毕竟我所在的地方也不是什么善茬。

    任务完成,把照片交给话事人以后,我收到了客户的尾款。

    我没有把发现的事情告诉组织,知道太多常常会引火上身,最好还是不要让别人知道。

    谁能想到我发现这个秘密的源头居然是一次出轨离婚后的报复委托,真是唏嘘,人啊,总是在一些不必要的事情上浪费精力。

    回到自己的老公寓里,我瘫在床上,呈大字形。

    这个公寓,我是完全按着这个杀手不太冷里的样子装修的,而且,那样的暖色调很适合我放松心情。

    噢对了,我的那把枪,也是玛蒂尔达的同款,当然,里昂同款的那把消音枪我也有,就是不太用。

    这个时候,我正摸着那盆绿植,想着今天见到的事情。

    那个地方的生物,应该都是半克隆的,至少都是源自同一个个体,因为那个文件上说的是有原主人的相貌,但那个所谓的性格记忆又是什么?

    真的会有办法传承这种东西吗?

    还是说是学习能力?

    想不通,但是看到骨灰,遗物这些字眼,我总觉得是某种邪教,早知道刚才就多看几张材料了,要不是怕留下痕迹暴露自己。

    对了,我为什么会这么痛恨邪教?

    我怎么想不起来了。

    不行,不能再想了,头开始疼起来了,就像之前在学习的时候一样,我一直不是个擅长思考的人,但对于任务,我却有一种本能,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像是有人在指挥着我,或者更精确一点,是在代替我做一些事情。

    精神分裂症?

    我觉得不是,我有身体的控制权,但是进入那种状态可以让我更合理地完成我该完成的事情,我越来越感觉那种状态下的我不完全是我。

    不知不觉间,我发现自己摘下了一片绿植的叶子,影片的最后,玛蒂尔达把里昂的绿植埋在了学园里,而里昂那颗18岁死去的心,在玛蒂尔达的心里复活。

    也不知道这件事情的缘起是否有这么浪漫,希望如此吧,而我有什么时候能找到自己扎根的方法呢?

    我把绿植搬到窗台上,晒着太阳,学着玛蒂尔达的姿势,托着下巴,看着来往的人和车,不过我觉得自己的存在更像是里昂,包括自己的心态和处境。

    诶,那辆车,那是老师的车吧。

    老师是我平时对他的称呼,严格地说,他算是我的养父,不过他可没有电影里那位养父那样无情。

    我给老师倒好了茶,等待着。

    他进了屋子,带来了一个新的消息。

    目标是一个正宗的邪教头目,是我要求老师遇到这种任务都交给我的,也是出于我那份想不起来的厌恶。

    目标人物,拥有着一大片武装团队,是某个边远小城的实际领导人,俗话说,山高皇帝远,而且这个组织十分狠毒,基本上没有活口能够进出他们的地盘,哪怕是组织,也只得到了一点点微小的情报,就是他们疑似在使用毒品作为“神”的指示。

    这次行动也是单人任务,接头人把我送到一个小山村边,那边的村民一脸艳羡地看着分给我使用的皮卡,后面的拖斗上挂着防雨篷,里面是够用好多天的汽油和一些食物与水。

    因为这次任务难度相对较高,我带了一把新的武器,是一把狙击枪,拆解下来装进了手提箱里。

    从当地的地下反抗组织那里,我得知了最近会举行一场圣会,说白了就是聚众吸毒。

    不过,目标人物会出现在公众场合,这是最好的机会,不用我潜入,也不用演戏,只要踩好点就能完成。

    可是,当我开出那枪的时候,我进入了另外一个地方。

    睁眼的那一刻是一片白色。

    漫天的浓雾,地面覆盖着的也是厚厚的白色,我伸出手,往那刺骨的寒冷一拂白色裂开了一道口子。

    我能看见的,只有浓雾笼罩下的,枯树和一些些房屋。

    那些房屋看起来很近,却好像怎么也到不了。

    很久很久。

    我快要冷得失去知觉时,眼前出现了一座亮着灯的屋子,到了,那片村庄群。

    屋里缺失很多必要的家具,但很奇怪,里面异常暖和。

    我躺着,在床上睡着了。

    醒来了,我开始继续探索这片空间。

    第一个房子里是一个男人的尸体,他的胸口中了一枪。

    第二个,同上。

    ...

    第十四个,三具。

    ...

    第三十个,他的头被崩掉了。

    ...

    第五十个,烧焦的尸体。

    ...

    这些人,我都认识,或者说,我曾经认识。

    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