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七夜你！”比比东正要对这唐突的小鬼训斥一番，却是猛然顿住，因为眼前出现了让她惊讶的一幕。

    前方，是一座狭长的洞窟。

    洞窟的墙壁之上布满着一个又一个的匣洞，里面装载着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坛子，整体看下来像是一个蜂窝。

    这倒不是让她惊讶的重点，重点在于在这些坛子之上漂浮着一道道虚幻的人影，人影颜色不一，虚幻的程度也是不一，有的浓墨重彩，有的近乎透明。

    但无一例外的是，这些虚幻人影似乎也有着意识，感应到杀七夜和比比东的到来，他们皆是不约而同地转过头来，眼中充斥着敬畏，也有感激。

    魂灵。

    他们是人死亡后凝聚的意识承载体，比比东很快为他们的存在形式做了定义。

    她自然也是猜出和确定，那些坛子里装载的，便是他们的骨灰。

    “看来，你能够看到他们，留你在身边，确实是一个正确的选择。”杀七夜背着手站在比比东的身前，老神在在地说道。

    “这些都是你弄的？”比比东问出这个问题的同时，心中便已经有了答案。

    “很佩服我吧。”杀七夜得意道。

    嘁！

    小屁孩儿！

    比比东心中吐槽的同时，也不禁生出些许笑意来。

    她还是很乐意看到杀七夜如此“童趣幼稚”的一面的，这才是他这个年纪该拥有的。

    而且按照杀七夜的话来讲，她是特殊的。

    她可以看到那些魂灵。

    “佩服佩服。”比比东像是哄小孩一般地肯定，随即也是挑眉追问，“那我问你，你带我来这里是何用意？难不成就让我来看一看？”

    经过杀七夜这么简单的一得瑟，倒是让她方才的窘迫和被调戏的羞怒给盖过去了。

    “自然不是，我需要你把他们的名字和死亡年龄一并誊抄下来。”杀七夜再度派发了任务。

    “好，我抄！”比比东咬牙切齿地答应下来。

    而且，她也没有选择的余地。

    “你出去吧。”杀七夜很快又下了逐客令，说着的同时，也盘腿坐在阴冷的地面之上。

    “你该不会就这么睡觉吧？一直以来，都是如此？”想到了某种可能，比比东不由惊诧道。

    杀七夜虽然诡异，还“奴役”她，但说到底还真没有什么算得上罪恶的地方，更何况他还真是个少年，比比东倒是禁不住对他同情起来。

    “这样很舒服，你要的话，也可以一起。”不过她的怜惜在杀七夜如此轻松的回应下，也灰飞烟灭。

    这话听着，是真享受。

    握起秀拳，于虚空佯装打了打杀七夜的后脑勺，比比东也逃也似地离开了这里，这里实在不是人待的地方，想到之后自己还要在这里誊抄，便是万分苦涩。

    得知了杀七夜的睡眠环境，对比之下，比比东倒是睡得更加香甜了。

    果然，幸福感都是比出来的。

    只要有人比你更惨，那么你的心情也就会有愉悦的可能。

    ……

    次日，在比比东按照惯例为乱葬岗中的尸体挖坟立碑之时，一个明显很是虚弱的身影出现在了茅草屋前。

    比比东认得她，正是那日杀七夜让她相送的颜小忆。

    “我们在这里。”好不容易有个借口偷偷懒，比比东自然不会错过，急忙朝着颜小忆朗声叫道。

    至于那树杈之上躺着的杀七夜，虽然对于颜小忆的到来无动于衷，但也没有再开口“胡诌”尸体的名字，是默许了比比东对颜小忆的接待。

    “你便是东儿小姐吧，我听我父母讲了，是你不辞辛苦将我送回去的。”颜小忆缓缓地走来，看到灰头土脸但仍掩不住惊世容颜的比比东，先是呆了呆，随即露出感激的笑容来。

    “举手之劳罢了，而且，也是这小子让我送你回去的。”比比东倒也不贪功，轻笑道。

    这话，她也早已对颜家父母说过，颜小忆自然也是知晓的。

    颜小忆之所以叫她东儿姑娘，是因为她在和颜家父母交涉时没有和盘托出自己的全名，这自然是顾及到了昏睡状态下都对比比东这个名字恨之入骨的颜小忆。

    纵然世间之大，无奇不有，重个名字也没什么，但不知怎的，比比东还是觉得隐瞒自己的名字为好，以免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听到比比东的话，颜小忆轻柔点头一笑，随即也是循着比比东所指看向了树杈上的杀七夜，眼眸里流淌着莫名的光芒。

    “你们聊，你们聊，我先去喝点茶水解解渴。”比比东很有眼色，当即体贴地找了借口离开。

    回到茅草屋中的她，自然也没有真的去喝水，而是静耳倾听颜小忆和杀七夜的对话。

    倒不是她有意偷听。

    只因颜小忆和杀七夜也没避着她，很是坦坦荡荡地开始了对话，并不介意被她听到，尤其是杀七夜，嗓门相当洪亮，似乎在有意说给她听。

    “那晚经历的一切，真的不是梦吗？”颜小忆的声音有些颤抖。

    这问题的答案对她极为重要。

    那晚？

    想来便是自己突然来到这个地方之前的时间段。

    比比东听了，心神更是集中，想要探听到更多的信息。

    “不是。”杀七夜很快给予了回复，但也充满了距离感和冷漠。

    颜小忆张了张嘴，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但真正到了嘴边却是无从开口。

    而在她准备对杀七夜表示由衷的感谢之时，杀七夜抢先一步开了口，“你回去吧，那人身死的消息必然会传遍整个大陆，你迟早会收到，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回去之后，就好好生活，你的命运轨迹虽然被改变，存活了下来，但世事多变，你的命并不能保证一路无虞。

    “而且，你的武魂也将在十年后消失，它毕竟不是属于你的，到那时你就真真正正成为一名普通人。”

    “普通人也好，或许会更安稳一些。”闻言，颜小忆倒是没有什么惊慌遗憾，只是释然一笑道。

    她仿佛看透了一切。

    对于她的感叹，杀七夜没有再说什么，只摆了摆手，示意颜小忆离开。

    颜小忆深深地看了杀七夜这个神秘少年一眼，随即也是拖着虚弱的身躯缓缓转身离开。

    她自然是很想再和杀七夜多做接触和了解的，但她也知道，有些事情，她触不得，杀七夜的安排便是最好的。

    她还有牵挂，无法完全按照自己的心意来。

    严格来说，她也没有什么遗憾，杀七夜那一晚带给她的惊艳和震撼已经足够和超乎想象，会让她此生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