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拉朵玛英雄之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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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单刀直入

    佩拉塔仅用一招就将场上的佝偻怪斩杀殆尽,连带着地面上覆盖的死尸也被那般汹涌澎湃的气浪掀动了一小段距离。

    仿佛是被这绚烂无比的纯银之风震慑,佝偻怪群停止了冲锋的势头,像潮水一样退去了,森林深处又变回原来的寂静和神秘。

    再看佩拉塔本人,弓身下腰、英姿勃发,维持向右上方挑剑的姿势,狂乱无序的气流在她周围环绕,直到她放松站立这一切动静才终止。

    具有这样破坏力的一招的确不消耗什么力气,但非常消耗魔能,佩拉塔需要冥想一些时间来加速补充——这就是这招常用来收尾的原因。

    随后佩拉塔转身向后高举长剑,营地高处的士兵看到便立刻擂鼓,这就是鸣鼓收兵。所有士兵维持着战斗姿态,按照特定顺序回到营地中,步兵先行,骑兵在营地外圈警戒。按照常理应该安排一次追击扩大优势,同时为己方回营休整提供保障;但敌人逃入的是森林,如果不能维持己方的密集阵型优势,就很容易反被敌人的庞大数量分割包围。

    于是佩拉塔传令让大家平常都要着甲,时刻做好战斗准备,加紧建设营地防御,同时派了更多的侦察兵前往森林探查。

    战后统计伤亡很低,甚至连人都没死,只有一些轻重伤员,喝点治疗药剂或让鹰特里尔用法术治疗一二即可。打扫战场也是个庞大的工程,主要是要回收箭支,其他的都没有必要。

    奈特在此战表现非常亮眼,尤其为右翼的快速包绕做出了很大贡献,佩拉塔提拔他为其中一个精英雇佣兵小队的队长,和里卡多分开了;而里卡多则扮演了和其他雇佣兵一样的角色,杀了一些怪物,所以只有一些额外赏金。

    当奈特当众接受嘉奖时,里卡多在下面撇嘴,但他又不得不承认奈特那过人(恐怖)的实力。

    尽管首战告捷,佩拉塔和鹰特里尔的心情却并没有多舒缓,一方面敌军的高级兵种并未出现,另一方面他们对这些鬼怪的目的仍旧一无所知,好在直到傍晚敌人都没再出现,他们这才打消敌军佯败的顾虑。商量再三,结合侦察兵的报告,佩拉塔决定亲自率领一支侦察队继续向森林进发,其主要目的就是探查敌方老巢和军力数量,之后再做进一步打算。

    她让拉奥多代行指挥官之职,自己和鹰特里尔、奈特,以及另外三名训练有素的士兵组成一支六人侦察队,加上引路用的雷鹰,步行前往森林深处。

    不骑马是为了隐蔽,而为了节省时间他们就得依靠加速药剂和老者的魔法,路线则是由先前侦察兵提供的较为安全的一条,听上去只有很小概率会遭遇敌人。

    至于里卡多,他虽然也算训练有素,但和这六个人比还是差得远了,除了安抚菲奥娜这一任务比较特殊,他在佩拉塔眼里就是个普通的精英雇佣兵(而且在今天的表现之后,她对他的“精英”程度产生了怀疑)。

    视线放到佩拉塔一行人身上,他们行事风格都很一致:毫不拖泥带水,很快便吃完晚餐带上装备走入了黑暗森林。一路上他们没有多余的交谈,基本只包括佩拉塔的命令、鹰特里尔的建议,以及众人的肯定回复。他们都喝了夜视药水,在加速药剂的基础上还受了鹰特里尔的加速术祝福,速度很快。

    越深入森林,他们便越能发现与那些怪物有关的痕迹,比如被巨型生物撞得东倒西歪的树木、残留在树干上的抓痕、密密麻麻且各不相同的脚印……这都说明敌人在这一带曾大规模集结过,然而现在只剩下这些,其余的尽归于寂静,偌大的森林悄然无声,没有鸟叫虫鸣,也没有风声,安静得可怕,仅有的声响是他们行进的脚步声和盔甲的摩擦碰撞声。

    佩拉塔捡起一片尚且湿润的树叶在树干上涂抹,深褐色的粘稠液体在树干上没有自然向下流淌,而是以诡异的角度往森林深处的方向蠕动,这说明森林深处的某种东西仍然在如饥似渴地汲取着生命。

    这个现象拉奥多先前已经告知过她,但只有亲眼看到,她才能意识到那些怪物是何等的亵渎与邪恶。鹰特里尔凭借深厚的见识,知道这些液体是因某种魔能波动而异变的血液。

    他们得加快速度,如果这是某种邪恶的仪式,他们就必须抢先将其破坏。

    路上偶尔有几只佝偻怪在树间跳过,甭管它们是碰巧经过还是本来就扮演着侦察兵的角色,都是箭矢伺候,得益于黑夜的掩护,那些怪物根本来不及发现他们;

    森林也像往常一样出现了某种幻象,四面八方都是相同的密密麻麻的瘆人的树,叫人分不清东西南北,不过不用鹰特里尔出手,雷鹰就能带他们走到正确的方向。

    当眼前的树木密度逐渐下降时,佩拉塔敏锐地意识到前方必定有敌人的营地,便让全队压低姿态,无声无息地继续往前走。再往前走一圈,便能看到密密麻麻的脚印纷乱地分散在四周,比之前看到过的还要“新鲜”;继续往前,眼前便突现一大块空地,地面尽显荒芜与干裂,没有砍伐树木留下的树桩,甚至连一株杂草都没有。

    这块灰黄色的毫无生气的土地与森林的地块产生了十足的割裂感,其中分布着大概八个拉奥多提到过的血色魔像,但都维持着一种蜷缩下蹲的姿势,毫无动静,站位呈对称分布,但有一个明显的空位——先前袭击拉奥多的侦察队的那个巨像,应该就属于这个位置。

    佩拉塔六人隐藏在外围树丛中,借助干枯的灌木和黑色的树干隐蔽自己,悄悄观察眼前的令人困惑的场景。这些巨像像众星拱月般围着中间的某些东西——事实上也的确是众星拱月,月光刚好洒在中心。

    佩拉塔目前的视角并不能完全看清,于是鹰特里尔释放一个侦察视野魔法,小声地念完咒语后,一个半透明的发着微光的模糊小球晃晃悠悠飞了出去,直到正好位于魔像环绕之处的中心位置的高空。

    鹰特里尔闭上正常的那颗眼睛,白内障假眼依旧圆瞪,向佩拉塔小声报告他看到的景象。

    “我看见这些中间的空地上遍布密密麻麻的囊泡,最小的囊泡大概半米,最大的囊泡有两米多,都是血红色的,里面似乎有东西,一些在蠕动……在最中心的位置有一个方形石台,上面有黑色山羊头骨和一部书,无论是石台、书还是头骨,都刻着一些奇怪的黑红色符文。”

    “能看到书里写了什么吗?”

    “女士,我这只是侦察视野的把戏,不是什么高级的真实视域。”鹰特里尔仍旧闭着眼,如果他那颗白内障假眼是真的,他肯定要对佩拉塔翻白眼了。“如果要看的话,我就得冒险让我的视野化身飞到那本书面前,而且这个侦察视野没有夜视功能,我也看不清楚。”

    “那么如果把那个石台和书毁掉,能不能使整个仪式失败?”奈特说完就提起了剑,仿佛只要老者给个肯定的回答,他就会立马冲出去大杀四方。

    “爵士,我知道您猛力无双,但魔法的事情一定是精确无误不容犯错的——请放下您的剑,擅自鲁莽行事可能导致两个结果:第一就是仪式被毁,而这是小概率的事情;第二就是魔像被惊动,仪式受到刺激从而失控,在短时间内以几十上百倍的效率重复这个仪式所做的事情,直到存储的魔能消耗殆尽,在此之前我们就会被狂暴失控的魔能风暴撕碎。

    所以爵士,我要再次提醒您:仪式不是用来维持作用的根本原因,它起两个作用——启动和调节。就像在极度光滑的冰面上滑一个铁球,对它用力可以让它由静变动,也可以由动变静,倘若失掉这个力,且这个铁球还在运动,那么它就会像脱缰的野马一样一直滚动直到撞上某个倒霉蛋;仪式也是如此,它本质上就是一个对某种大型魔法的限制、缰绳,以繁琐的步骤和咒语确保魔能的运转可控……”

    奈特听了尴尬地把剑放回肩头,蹲了回去;佩拉塔看老者夸夸而谈,眼看就要在“讲课”的路上一发不可收拾,捂脸无奈地摇摇头,打断道:“老先生,我们能专注眼前吗?”

    “噢,噢当然……给‘愣头青’讲课让我回想起过去在真法奥秘馆的日子……总之我们不能贸然行事。我的建议是先想办法处理掉那八个魔像……”

    “老先生,虽然佩拉塔大人武艺超绝,但八个魔像,一起?我觉得——佩拉塔大人,没有贬低您的意思,这是否太困难了?”佩拉塔身后的其中一名精锐士兵这样说道。

    “夜幕长官,我希望您的手下下次不要轻易打断别人讲话……八个运动的魔像当然棘手,但魔像的基本原理就是以魔能驱动特制的构装体,要让它们动起来就需要大量的魔能,当能量耗尽时它们就会‘失活’,直到能量再次充满。这意味着——”

    说到这里鹰特里尔又故意拖长了音,完好的那颗眼睛在几人脸上来回跳跃,带着某种希冀的眼神,“哎呀,怎么到该回答的时候又不答了!魔像驱动需要能量,这意味着——”

    奈特举起手答道:“这意味着失活的魔像不足为惧。我明白了,前面那八个魔像都处于失活状态,如果我们能在惊动它们之前破坏充能装置或是类似的东西,它们就任人宰割了。”

    “答对了。”老者露出了某种欣喜的眼神。

    要是在某个学堂或教室,他们的一问一答没有任何毛病;然而现在是在敌人据点前面,还有八个不知是死是活的魔像搁那杵着,这就显得他们俩很……“纯质”。

    佩拉塔捂着头长叹一口气,略带愠意地打断道:“请诸位专注一点,好吗?我们在执行生死攸关的任务!”看两人终于消停,才继续说:“好了……要破坏充能装置或类似的东西,但我没看见任何魔能补充的法阵或仪器。老先生您认为哪些东西是我们的目标?”

    “还记得里卡多从菲奥娜口中探查的讯息吗?呃……”鹰特里尔条件反射又用了反问句,但借助微弱的月光看到佩拉塔愈发不耐烦的眼神后,还是冷静下来换个说法,“里卡多先前从菲奥娜口中探查过,除了那些人类军官,这些低等智慧的造物似乎以痛苦为食。

    尽管痛苦并不是魔能的存在形式,但有理由怀疑‘痛苦’正是它们和某种形式的魔能建立联系的手段。是某个魔神吗?不,它们显然不是任何魔神的造物……”

    “好了老先生,先休息一下您的头脑吧。”佩拉塔也不知道以后怎么和这个喜欢给自己加戏的老者打交道了,颇有些无奈,对刚刚的信息总结道:“痛苦是它们的食粮,所以我们要破坏制造痛苦的东西。那么老先生,您的侦察视野有看到什么像是‘痛苦制造器’的东西么?”

    “我认为关键是那些囊泡,虽然无法观察那本书,但是观察最外围的囊泡‘应该’是没什么风险的。”说着老者挥了挥手,远处的半透明小球缓缓向靠近他们一侧的囊泡群移动。一会儿功夫后他回答说:“我看到囊泡里有各种生物,小到灰狼,大到人类,似乎都在剧烈挣扎,囊泡里还有各种稀奇古怪的工具……是在折磨这些生物吗?”

    在鹰特里尔的视角中,囊泡里的生物无论大小,都似乎在经历极端痛苦的折磨,不仅是身体上的,也有精神上的,因为有些生物体表尚且完好却仍然在剧烈抽搐。

    越大的囊泡里的生物体型就越大,几个内含人类的囊泡里有好几个形似昆虫节肢的大红色尖刺,在以某种节奏刺击目标的内脏和皮肤,渗出的血在囊泡里迅速溶解,使得里面的液体更加血红。

    这些节肢似乎颇有灵性,即使里面的生物挣扎如此剧烈、无规律,它们也能精准地刺向非致命的部位,使里面的生物挣扎更加迅猛,而里面的红色液体似乎能维持生物的生命状态,否则即使伤口再不致命,数量多起来也要死亡。

    不过就算再精准,有时候这些节肢尖刺也可能犯错,也可能是其中的生物受刺激太久的原因,总之有一头内含灰狼的囊泡出了差错,尖刺刺到了它的心脏,几乎是几下最剧烈的挣扎后,灰狼直接死亡。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再次刷新了六人的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