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营地保卫战
战斗还在继续,但现在佩拉塔一方能打的都已疲惫不堪。木墙上的战士们杀声阵阵,一刻不停地将想要爬上来的佝偻怪戳下去,但他们的体力在迅速消耗,直到双方仅剩下意志力的对抗。
佩拉塔深知必须守住这最后一波,便朝鹰特里尔说:“老先生,我要您现在开始冥想,不要释放治愈术或其他任何魔法,专心积累魔能,确保能用出杀伤力足够大的一招——我不想等森林里再冒出个魔像时,我们这边却无计可施。”
“可是……我军体力正在迅速下降,我必须给他们……”
“这是命令!”佩拉塔很少说这句话,因此一旦这句话说出来,大家就知道她很严肃了。
“杂兵交给我们。”奈特好像缓过劲来了,撑着剑直起身子说,“虽然我们的魔能所剩无几,但也够守住墙头。您就专心对付可能出现的魔像吧。”
“我……明白了……”鹰特里尔不多争论,立刻盘腿坐下。他紧闭双目,渐渐地失去对周围世界的感知,转而集中注意力到存在又不存在的能量中。这股能量不在塔拉朵玛的客观世界中,但确实是“平行”于它的,冥想实际上就是用人的精神去“捕获”这种能量。
常人眼里看不出什么差别,但接触过魔能技艺的人便能感知到,一圈又一圈的魔能波纹从虚空中浮现,随后涌入到老者体内,他体内的魔能水平正以稳定的速度恢复。
奈特和佩拉塔喝了几大口水后便重新持剑,一往无前地冲上了木墙,和士兵们一同抗敌。有了他们的加入,本来声嘶力竭的士兵突然一振,凭空又压榨出力气来攻击。
仿佛也是强弩之末,佝偻怪的无穷浪潮此刻终于有所衰减,密度显而易见地减少,这更给予众人信心。但佩拉塔就是有一种感觉:这是暴风雨更加猛烈的前兆,之前也是如此,佝偻怪攻势的减弱往往意味着精英怪物的出现。
果然,交界处出现了几只新的怪物,那看上去就像是佝偻怪的放大版,但又似乎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怪物。它们看上去像人,但四肢着地,全身没有一点皮肤,血红、膨大和扭曲的大块肌肉遍布全身;
没有鼻子、眼睛和耳朵,只有几个空洞代替,没有嘴唇,上颚遍布尖牙,下颚则像昆虫一样从中间裂开,两瓣布满利齿的下颚既可以上下活动,也可以往左右张开;
唯一的好消息是他们的舌头还算正常,不像佝偻怪那样像长满骨刺的蠕虫。
这些新怪物没有急着进攻,而是像青蛙一样蹲坐在地上,左右摆头好似在观察营地,发出响度足够穿到士兵耳朵里的尖声怪笑,随后一头扎进佝偻怪的尸体堆囫囵狂吃。
那些散发恶臭、几乎无肉的碎尸好像在它们眼里是珍馐美味,它们来者不拒,骨头、尖刺、泥土、臭肉统统放进嘴里,那奇怪的上下颚具有惊人的力道,足以将这些粉碎至渣。
不用佩拉塔命令,弓箭手(服用过夜视药水)立刻往这些食尸怪物投射了一阵密集的箭雨。但没等箭矢落地,这些食尸鬼便四肢着地,以惊人的速度朝营地冲锋,比佝偻怪还要快好几倍,箭雨毫不意外的几乎全部落空(倒是钉死了一群佝偻怪),只有几支成功命中,但似乎对它们没有作用。
弓箭手便采取直射,效果依旧很差,这些家伙只要抽空吃上一口死尸,全身就会笼罩在一团红雾中,随后急速生长的新肉就会将箭头顶出来。众人对这种再生能力感到震惊,持武器的手微微颤抖,但奈特敏锐地察觉到:第一次再生速度的确极快,但随着红雾的触发,浓度也会直线下降,导致再生能力大打折扣。
最直接的例子就是中间被命中最多箭矢的食尸鬼笼罩三次红雾后,现在的雾气只能像薄薄的一层红色水汽,最近一批命中的箭矢都没能被顶下来;而战场两侧受关注较小的食尸鬼,则还能保持相对较浓的红雾水平,箭矢目前还挂不上它们。
看起来那些碎尸并不能提供任何能量,只是食尸这个行为激发了红雾产生,恢复力的根源其实还是来自它们本身。
“继续攻击,它们的恢复速度越来越慢了!”奈特振臂一呼,士兵们才稍稍安下心。当一只食尸鬼爬上木墙时,众人使长矛将其捅成了刺猬,但它并未死亡,而是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一个发狠便扭断了几支长矛,在墙上空间大闹一番。
短短几个眨眼的功夫,这个食尸鬼便将三个士兵抽下了墙,钢铁头盔在它的巨力下被拍得扭曲变形,想必在摔下去前士兵的头就已经碎在里面了。
杀戮使这怪物兴奋,它再次发出尖声怪笑,激起周围士兵的愤恨与怒火,被一连串的长矛再次捅成刺猬,这次它没能扛下来,变成了一坨没有生命力的烂肉。
这个斩获确实增加了士兵们的信心,它们虽然恐怖瘆人,速度快、力量大,还会再生,但终究能被杀死;但棘手的点在于,这些食尸鬼在死前往往都会“回光返照”,突然回击总能带走几个士兵的生命——这正是兵力极少的萨里昂和佩拉塔无法承受的损失。
另外,为了应对它们,士兵不得不转移更多注意力,使得一些佝偻怪能够突破防线进到营地内部,好在这些小杂碎实在太过弱小,掀不起什么波澜。
第一批食尸鬼在打倒十多位士兵后尽数被击杀,这些被打下去或打倒的士兵并不都会死亡,但最次也是重伤,起码在相当长的时间里都无法参战了。
全军无法放松,因为第二批食尸鬼紧随而至,数量更多;但相应的,佝偻怪的数量便愈加减少。佩拉塔不知道对方指挥官的思维,只能推测它们大概有某种限制,使得它们无法同时派出大量怪物同时出击。
“夜幕长官,我可以释放虚弱术……”老者大声喊道。
“没到时候!”佩拉塔吃力地挥舞着长剑,几下寒芒便带走成批的怪物。她直接拒绝了老者的提议,因为她始终担心敌人的后备力量。
现在全军的燃烧魔瓶所剩无几,弓箭手的弹药也捉襟见肘,她和奈特的魔能依然在不停消耗,如果在这时冲出一个魔像,唯一能解决它的就只有鹰特里尔了。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第二批食尸鬼没能造成更大损失,但确实令十余只佝偻怪冲进了营地。于是里卡多临时接到命令来处理掉那些杂碎,和他一起的还有另外几个雇佣兵,他们分散到了营地各处,熟练地扫除这些小东西。
里卡多憋着一股火气在战斗,之前还和他“同个水平”(实际上不是)的奈特,如今当了小队长,实力得到佩拉塔的承认,在这几天出尽了风头;拉奥多这个顽固的传统军官,也在接应行动中收足了目光;只有他,从加入队伍开始到现在,始终像是原地踏步。
他这是嫉妒吗?是羡慕?亦还是单纯的失落?他说不清楚,只想赶紧有个机会让他表现自己,证明“自己也不差”,但事与愿违,他自认为在佩拉塔眼里依旧只够得上杀佝偻怪的等级。
带着这股无名之火,他的动作更加迅猛无情,出剑的角度越发刁钻、狠辣,击杀佝偻怪的速度远超其他雇佣兵,但同样的,他也舍弃了防御动作,好几次都被佝偻怪攻击命中(这也许也有夜晚的影响),好在都被铠甲挡了下来,但他没注意,或者不屑注意,把更多注意力用于进攻。
结果在另一轮对抗中,佝偻怪的尖刺长舌击中了里卡多的手腕,而那时他刚好正要下劈,两相碰撞的力道差点震飞手中的剑。
佝偻怪兴奋起来,一个跳跃跳到他胸前,就要举起爪子攻击他的面部,这一下要打实了最轻都是破相,甚至可能被打烂一只眼睛。里卡多赶忙用左手抓住这畜生的腿部想要把它拉下来,但恐怕赶不上它挥爪的速度。
就在此时,一道黑影以惊人的速度从旁边掠过,里卡多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眼前豁然开朗。那黑影一把就将佝偻怪扯了下来,拖在地上冲了好一段距离,随后两下干脆的爪击就撕下了这怪物的喉咙——正是菲奥娜,她不知如何适应了身下的蛇尾,爆发了无以伦比的敏捷和力量。
“菲奥娜,你怎么在这里?!”
“我一直在犹豫你们需不需要我……直到刚才,我终于找到了机会。”菲奥娜变形的脸依然很难看出表情,但两只闪烁的绿色眼睛展现了以往没有的兴奋与灵性。
没等里卡多回答,旁边又来了两只佝偻怪,瞅准分心的他就要飞扑。菲奥娜也不知道怎么的,居然立刻做出了反应,犹如本能一般,立身发力,扭腰摆尾,硕大的布满鳞片的蟒蛇尾便如一根圆木一样横扫出去,难以置信的速度甚至掀起一阵风尘。
只听两声并作一声的清脆暴响,两只佝偻怪便如断线风筝一般飞出十米远,眼看是肋骨断裂活不成了。
“天哪!我是怎么做到的……”
“不,菲奥娜,听我说——现在赶紧回去,这不是你能应对的。”
“为什么?我能帮你!”菲奥娜露出了不解的眼神,“你甚至能把它们都交给我,我可以的!”
如果是平时的里卡多肯定会欣然接受,但今天他不知道是怎么了,也许是高强度的战斗激起了他的火气,也许是别人出彩的表现让他嫉妒,也许只是他对自己很失望,总之“把它们都交给我”这句话像喋喋不休的魔咒一般回响在他的耳边,久久不停。
“不!这是我的任务,你给我回去!”话一说出口,他自己都被这语气震惊了。他不敢相信自己怎么会对菲奥娜说出这种话,“抱歉,请听我解释……你现在这个样子,很容易被其他没见过你的士兵误伤,明白吗?”
菲奥娜呼吸紧促起来,难掩落寞的神情,她相信他的说辞吗?她有没有误解他此时的心情?里卡多都不知道,他只能继续说:“如果你真想帮我,请尽量避免被别人看见……”
“我……明白,我不会碍你事的,我……很抱歉。”菲奥娜抹了一下脸,扭动蛇尾快速往木屋走去,走到里卡多身旁还说了一句“万事小心”。这使得里卡多看着她的背影时有了一种莫名的愧疚,尽管他说的是没错,但他自己知道说出那句话的原因不是这个。
“里卡多,你到底在干什么!”里卡多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声,转身继续处理剩下的佝偻怪。唯一的好消息是他现在知道认真审视自己目前的情绪,努力稳定下来,战斗风格又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之后都没再被佝偻怪击中。
刚刚处理完佝偻怪,他就听见木墙方向众士兵的惊呼。他连忙跑过去登上木墙观看,发现佝偻怪的冲锋浪潮已经彻底停滞,战场不见泥土地和草丛,只有深浅不一的佝偻怪尸体层,碎尸在木墙前堆出一个不小的坡,壕沟也被填满,到处都是恶臭与鲜血。
远方森林的交界处传来令人心底一沉的闷响,而这种闷响仅属于魔像。黑影渐渐浮现,一、二、三、四……一共五头身高五米的魔像出现了,它们出场时狠砸了一下地面,便狂暴地挥动双臂向这边狂奔,足有五头,声势大得连地面也随之震颤。士兵们的心脏也好像被这种野蛮的力量锤击得又上又下。
“老先生,到你的时刻了!”佩拉塔毫不犹豫地呼唤鹰特里尔。
只见老者早已登上营地最高的哨塔,以冷酷而专注的鹰隼目光注视前方,缓慢抬起右手虚握手掌,狂暴汹涌的魔能在他手上汇聚,由蓝变青,最后变成状若闪电和火焰的深紫色纹路。
当能量被浓缩为一点时,他猛然将手心对准冲得最快的魔像,刹那间夜晚仿佛突然被点燃,一道深紫色的耀眼光线像闪电撕裂天空一般,直接贯穿了魔像的脖颈。
那束光线仅持续了一瞬,但足以在所有人的眼中留下白昼般的印记。
一眨眼功夫一切事物都变回原样,老者的右手弥散着黑色烟雾,而那魔像的脖颈则出现了碗口粗细的空洞,切口光滑焦黑,魔能核心连带周围的材质仿佛被凭空湮灭一般,能一眼望到对面。魔像继续狂奔了一小段距离才仿佛意识到核心被毁,带着前冲的惯性轰然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