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林府地处大江下游，水系密布，亦有不少大湖，不知养活了多少漕工、渔民。

    李老二便是以渡人过河为生，日子过得虽紧巴巴，也算有个念想。

    今天的客人里，有一人仿若鹤立鸡群，比旁人高出一头还多不说、居然还穿着道袍！

    真是开了眼界。

    渡船即将离岸，岸上却传来一阵呼喝声：

    “李老二！李老二！你给我停住！”

    听到这声，李老二浑身一颤，连忙放下竹竿，将船绳又套回岸桩上；随即颤颠颠地小跑上岸：

    “三爷，没想到是您亲自来，小的哪能劳您跑这一趟啊？”

    “爷要是不来，你这月钱、能拖到明年！风林渡口可是个好地方，再这样下去、只能交给别人喽。”

    “别，别介啊三爷；小的刚换了新船，手头确实有点紧，以前小的可从没拖欠过月钱啊，您就再宽限几天。”

    “要不是从你爹起，你们一家就在这摆渡；爷早让你滚蛋了！宽限几天、可以。不过今天，爷既然来了、就必须收点利息！”

    说着，那肥头大耳的光头，便朝船上大步走来。

    李老二不敢拦，只能在一旁干着急，随胖光头而来的几个地痞无赖、则是在岸上指指点点，嬉笑吆喝，如同看戏。

    船上的渡客们，一个个如鸵鸟般、把头埋进怀里，仿佛这样就能隐身。

    唯有一人与众不同，无论旁人如何、他都是一副闭目养神的模样。

    上船后，胖光头随意拿起什么东西、看都不看一眼，就往水里扔；嘴上怒骂不停：

    “都是些什么废物东西，没一个值钱的！”

    看着自家茶壶、枕头、衣衫、被子，全被扔下了水；李老二急得满头大汗，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拼命去捞家当：

    “三爷！三爷别扔了，三天、三天后小的一定交上月钱！别扔了啊，三爷！”

    胖光头估摸着教训已经给足，量这小子也不敢再耍滑头，于是停下手、笑嘻嘻地看着他在河里捞东西：

    “三天就三天，可别说三爷不够仗义。三天之后、再交不上月钱，爷给你船凿沉喽！”

    说完，便不再理会这苍蝇般的小人物，转而看向一船渡客：

    “弟兄们，在下不才、大霸水寨三当家，朱虎是也。各位也看见了，今日出台、咱是一文钱没捞着啊！回去怕被笑话，各位、不妨资助点？”

    此话一出，立马有人开始掏钱袋。

    “这位大爷，咱不要您的钱袋，袋子里的钱、分咱三成就行。其他人也一样，袋里多少钱、交出三成就行。”

    未曾想，被劫走三成钱财的老大爷反而感恩戴德，差点没跪下磕头谢恩。

    其余人也相差无几，纷纷交钱免灾。

    唯有卫平，依旧闭目养神；仿佛真的不知发生了什么。

    朱虎俩眼珠一转，居然将所得钱财全部放在了卫平的身前：

    “这位壮士、此处共有大钱八十二枚，算是给壮士的见面礼，咱交个朋友。敢问壮士是过江龙、还是坐地虎？”

    不曾想，好言好话、奉上钱财，只换来轻飘飘一个：

    “滚。”

    朱虎原本嬉笑的神情，顿时凝固：

    “哦？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弟兄们，抄家伙！”

    原本还嬉皮笑脸的几个水贼，猛地抽出手中柴刀、表情也变得凶神恶煞。

    眼看冲突一触即发，满船的乘客哪还管渡江、一个个跳上岸抱头逃窜，只恨爹妈少给自己生了两条腿。

    “哎呦！这是……这是要我的命啊！”

    其他人可以跑，李老二却跑不了；两方冲突先不管谁输谁赢，磕了碰了他的新船、那都是在他心头插刀啊！

    水贼喽啰们跳上渡船，再加上个肚大头圆的朱虎；五人呈半圆形、将卫平包围在内，只留背后茫茫一片江面。

    直到这时，朱虎仍不想和眼前这个巨人起冲突，只因要撑脸面、才拔刀恐吓。

    围成半圆却不动手，就是给对面机会、跳江逃跑；如此一来再笑骂几句，既有了脸面、又不用冒险；这才是老江湖。

    未曾想，对面真和木头一样、依旧一动不动，就这么紧紧盯着自己。

    “嘿！三爷我、今天是碰上二愣子了？”

    自己一再退让，换来的却是得寸进尺。

    虽说江湖越老，胆子越小；五个人、四把刀，今天难道还能在这翻船不成？

    “给我砍死这鳖孙！”

    一声令下，年轻的喽啰们反倒个个兴奋，挥舞着柴刀、毫无章法地砍来。

    走江湖、不是武侠话本，空手对持刀，还是一对四被包围的情况下，就算是当世一流高手、也得饮恨当场。

    然而，卫平不动时四平八稳，一动、就是山崩地裂！

    只见他侧身顶肩，一个喽啰如同被烈马撞击一般、浑身骨头不知断了多少根，一口鲜血喷吐而出、暴毙当场。

    与此同时，四把柴刀、也砍在了铁塔般的身体之上，入肉寸许、眼看是砍到骨头了！

    朱虎心中一喜：虽然死了一个喽啰，但这样幻想着出人头地的愣头青、世上要多少有多少，来年再拉一批就是。

    身中四刀，这巨汉肯定会失去反抗能力，接下来就是被乱刀砍死！

    只见下一秒，卫平一手、如提鸡仔一般，拎着还没断气的倒霉喽啰，一手夺过刀，三两下、便砍瓜切菜般将剩下三人砍到在地。

    没什么花里胡哨，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发生；朱虎甚至还没来得及收敛嘴角笑意，就急忙转身想要逃跑。

    刚跨出一步，只觉心口一痛；低头看去：一截生锈的刀尖破胸而出！

    一脚将这大霸水寨三当家的尸体踢倒，卫平抽回柴刀：

    “还看着作甚？快来洗地。”

    一直躲在江水中，只露出一颗头的李老二、下意识就要逃跑。

    然而，渡船就是他的命根子，命根子在这、他哪都去不了。

    只好乖乖上船。

    看清船上遍地血泊、尸体，两只腿都在打颤，一个没忍住、居然扶着船沿呕吐起来。

    事实证明，尸体虽然吓人、但也并不是无法克服。

    一刻钟后，李老二掂量一番钱袋中的七两银子、以及上百枚大钱，转头又打了一桶江水、清洗甲板。

    大江已经将那五具尸体带远，李老二双手合十、连拜三拜，嘀咕道：

    “三爷走好，冤有头债有主、可千万别来找我。”

    彻底清理干净血迹后，李老二转头、不敢直视眼前之人。

    刚刚死去的五个人里，其中一人、死相极为恐怖，全身如同黑炭，一摸、就是一手灰。

    “道爷，您要渡江？小的这就送您过去。”

    只见原本身中数刀的卫平，此时早已看不出任何受伤的痕迹，要不是衣服上几道破漏、谁都想不到，他刚刚云淡风轻地杀了五个水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