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平正坐在院内石桌上，装模作样地勾画着符箓。

    虽然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画什么，每一张都大相径庭；根本画不出两张一样的。

    但却没人敢于质疑这“仙符”，甚至会自动脑补：凡夫俗子的符箓样式固定，是法力不足、才以形补之。

    真正的活神仙不拘于形式，勾画出的符箓虽然潦草、却是名副其实的仙符！

    甚至，有不少在院子里打下手的道士；正聚精会神、一板一眼地，将这些“不拘一格”的仙符抄录下来。

    卫平将画完的三张符箓烧作灰烬，溶于清水中；面前坐在石凳上、没有双脚的孩童，早就激动不已。

    接过瓷碗，一口饮下符水、一滴都不敢洒漏。

    “伸出手来。”

    面目丑陋的孩童伸出双手，眼中尽是期待。

    三十几个孩童，要么是智力有缺陷、要么是样貌丑陋、要么是本就有残疾，才会因为没有买家，从而被采生折割、榨取剩余价值。

    因此，院中孩童的样貌、几乎都在平均线以下；并且个个逆来顺受、乖巧至极，完全没有同龄人的调皮顽劣。

    卫平如常伸出右手，搭在孩童左腕脉搏处。

    一旁观摩打杂的道士中，不乏粗通医术者；一眼看出，长生真人号脉的手法有问题。

    然而，不仅没人指出；甚至都开始怀疑起医书中所言、是否确切。

    “尔等境界不足，切莫学贫道之法；否则只会误人子弟。”

    看出这些傻道士，有被拐偏的趋势；卫平好意出声提醒。

    众人连忙颔首称是。

    “长生真人，我等只是记录下仙人行迹，好教后人领会仙家风采。”

    “平胜师兄说得对，凡夫俗子、怎敢奢望指染仙术？”

    “仙术无迹可寻，无理可依；真人绘符，完全天马行空、笔走游龙，与道经大相径庭；我等不敢揣测。”

    卫平愣是被这些道士吹得老脸一红，只好集中注意力、催动起催元小神通。

    随着怀中竹块一个接一个化作灰烬，众人也聚精会神、向着孩童断脚之处看去。

    只见，原本空无一物的脚腕，血肉不断蠕动、增长，最终缓缓塑造出两只深黄色脚丫。

    催元小神通、只能将人体恢复到理论上的巅峰完美状态。

    而这个“完美状态”，由目标的基因决定；比如一个人原本可以长到两米高，却因为缺乏营养和锻炼、最终只长到一米七不到；那催元小神通、就可以将此人拔高至两米。

    同理，天生因基因缺陷而痴呆之人，无论怎么调理、都无法使其智力达到正常人水平。

    眼前这孩童的皮肤天生枯黄，所以催生出的新脚亦是如此。

    这也是催元小神通的局限性所在。

    卫平在选择医治顺序时，将那些看起来更加聪慧的孩童放在前列，再由这些被医治好的人、照顾其余同伴，顺便帮自己办事。

    成年人会被权威、常纲影响，不值得完全信任；但这些身世经历凄惨的孩童，却有着极高的可塑性，经过筛选调教后、或可一用。

    卫平不是圣母，完全不求回报的奉献，在他心情好时、也许会花费一两个时辰做一做。

    然而，让他像个机器一样只管济世度人，却是妄想，惹他不快、大开杀戒也不是没有可能。

    一共三十四名残疾孩童，要将所有人全部恢复到健全状态，至少也要花费六天时间。

    遑论，卫平不可能每天都睡两次觉、躺八个时辰，彻底把精力榨干，完全不留一丝余地。

    因此，他每日只救治两人，这样算下来、需耗费十七日光阴。

    十七天的精力，自然不能白白付出，至于回报、就是一批完全忠诚的属下。

    两刻钟后，断脚凭空长出，就连枯瘦的身形、都稍稍圆润了一些。

    看得出来，少年欣喜无比，却又极为克制，只磕了三个重重的响头、高呼：

    “多谢真人大恩大德，贺小八无以为报，愿为真人效犬马之劳！”

    “嗯。”

    卫平点了点头，沉声道：

    “你去照顾剩下的人，今天就到此为止、都散了吧。”

    一群道士尚且意犹未尽，但也只能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小院。

    就在长生真人化身家里蹲，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之时；平江城内，却是暗流涌动。

    死了一个正四品的知府，事情当然不会这么随随便便结束；至少两封加急密信，早就在前往京城的路上。

    其中一封出自鲁总督之手，发往内阁。

    另一封，则是由福王所写、直接送抵御书房。

    除此之外，更是有源源不断的消息、向四面八方辐射而出；其中主角便是陈知府、以及长生真人。

    虽然在外人看来，二者应该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却被诡异地并列在一起，成为近日平江城内、最大的舆论点。

    也有不少好事者，见陈知府暴毙之处、距离长生真人暂居的“养生观”，不过五丈不到的距离；于是暗自揣测：陈大人是得罪了长生真人，才有此一劫。

    并且，这种符合大众吃瓜需求的阴谋论猜想、甚至一时占据了主流；只因人们愿意相信，说出来更有戏剧性。

    然而，有着昨日惨剧作为前车之鉴；在总督府、福王府都不发话的情况下，没人敢去动养生观；甚至连往日里鼎盛的香火，也稀少下来。

    百姓信俸鬼神，但鬼神虚无缥缈；正四品的知府，在草民眼中、可是活生生的“神”！

    如今，这个“神”死得不明不白；谁还敢来附近瞎晃悠？

    更不用谈，出事坍塌的茶楼，日夜都有大批衙役、以及福王府的家丁看守，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只为等待京中派钦差前来勘察。

    这些衙役、家丁，个个都是敲骨吸髓的主，事情没完了之前；整条清水街的人气、恐怕都要一落千丈！

    夜深人静，夏末、急雨骤停，蛙声噪耳。晚风微凉，带着畅爽的湿气。

    总督府上、古色古香的书房内，依旧灯火通明。

    一名浑身湿透的青年道士，在侍卫陪同下走进书房；一进屋便连忙跪下：

    “小道拜见总督大人！”

    正在批阅文案的鲁总督、手中笔耕不缀，头也不抬道：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华阳道长已经将消息透露给净羽真人，真人知晓此事后、极为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