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
江玄策伸手扯下一块布条试图包扎伤口,却被卢风郎挥手打开。
“不用了,血毒流转全身,侵入肺腑,没法救。”
卢风郎摇摇头,这一刻,他感觉到无比放松,身上沉甸甸担子全部都被抛开了。
另一边战斗也结束,林盛洪一枪刺中正准备上马逃脱的花刺哈汗左肩,硬生生拽了下来。纳兰也顺势解决了两个黑水百夫长。
几个人围在一起,相顾无言。
说些什么呢?
默哀,还是指责?
好像都没什么意思。
临死之前,他终于说出了肺腑之言。
“当年那个夜晚,我没想过杀死师傅,只想从他的手上讨来塞北地形图。
可那份毒药太烈了,死太监告诉我是迷药,所以下在酒里的剂量稍微大了些。
等到师傅和我动手,我一枪穿透他的胸膛之后,一切都没法挽回了。”
卢风郎咳嗽了几声,喉咙如同风箱一般,呼哧呼哧地大口喘着粗气。
“一步错,万步错。我没有回头路。
咳咳,笑吧!你们尽情的…尽情的嘲笑我吧。
我这一生,弑师叛国,到头来只不过是镜花水月,竹篮打水一场空,哈哈哈…”
卢风郎眼角流出两行,边哭边笑。
江玄策心里感觉很不是滋味,纵使二师兄和他有不共戴天之仇,可这一刻他依旧为他感到难过。
“天下百姓与我何干,与我卢家何干。我父含冤而死,无人喊冤,无人喊冤啊!”
卢风郎咬着银牙,字字泣血,这一直是他内心中最大的苦楚。
最终,他伸出手掌,似是要抓握什么,同时喃喃自语道。
“要是可以永远不长大,不用承担这么多痛苦,什么都不知道,那该多好啊!
和大师兄切磋,捉弄纳兰,给你买糖人儿,给师傅买他最爱的烧酒……
那该多好……那该多好!”
最终,手中缓缓垂下,再无声息。
卢风郎,死亡。
顺着他手掌的位置,江玄策掏出了一只竹小鸟。
小鸟用竹草编织,很明显能够看出来编织之人手艺不是很好,两只小脚一短一长。
然而,它却被爱护地极好,除了微微泛黄外,再无其他痕迹。
“走吧!师兄弟一场,送他一程!”
几天后,幽州城外的一座新修的小小坟茔之前,江玄策特地买了一瓶烧刀子。
他的身旁,站着林盛洪和纳兰明珠。
坟墓很简陋,除了石碑上篆刻着“卢氏英郎之墓”外,再无其他修饰。
酒水浅浅地撒了一行,江玄策仰头灌了一大口,接着又将酒坛递给其他两人。
苦酒入喉心作痛,卢风郎的墓穴没有与师傅修建在一起,而是隔得远远的,一个看不到另一个。
……
幽州城北门,旌旗耸动。车琳琳马潇潇,黑衣黑甲卫士集结于此,铁甲峥峥,金鼓长鸣。
为首的是大将军李怀先,他骑着一匹青鬃马,身穿狮子明光铠,脸上的伤痕虽未消除,却丝毫不影响威风凛凛之感。
“将军,我们还等吗?”一旁的副官悄声询问。
这次蛮族大规模入侵,仅凭幽州一城五千兵力,捉襟见肘。
纵使得到了塞北地形图,知晓有存有一条古道可绕后直取敌军大营,然而李怀先心中也没有底气。
他不知道自己能带回来多少人,十个、百个,也可能一个也无。
所以这次出征,所有将士都提前写好遗书,交予各自家人。
这时,尘烟四起,一队红鬃烈马,来人皆身穿飞鸢服,腰跨绣春刀,南宫傲一马当先。
“李兄,六扇门所有幽州捕快全员至此,谨听军令!”他拱了拱手,将全部人马交予李怀先。
“南兄,你…”
他还想多说,却直接被打断。
“不必多言,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没了幽州,要六扇门有何用。大不了一死而已!”
两人说话期间,又有一队人马赶到。来者和幽州军士一样手持黑枪,却并未披甲,属于校场预备役士兵。
为首的正是林盛洪,他拱手行了一礼,自动入列。
还有么?
自是还有。
尖锐的口哨声响起,马声嘶鸣,一百多匹白马呼啸而至。
来人背刀负剑,劲装打扮,口中齐颂,“义之所至,生死相随!苍天可鉴,白马为证!”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
江湖人的江湖,也是建立在万民安康之上。
幽州游侠儿,参战!
“犯我边境者,虽远必诛!”
……
战争,终究是一场人命对人命的游戏。
无论指挥再精妙,可五万对一万,巨大的人数优势让幽州这边的防线慢慢地被撕开一个小口。
李怀先很头疼,他不断调度人手填补,依旧无济于事。
就在这时,忽闻远处雷声四起,浓烟滚滚。
三人三马,势不可挡。如大海之中的游鱼冲入敌阵,目标直指万军之中的大汗。
近,越来越近!
江玄策不断鞭打马匹,试图再快一点。
可没办法,身旁的草原士兵越来越多,他们仿佛也意识到对手要玩斩首战术,拼命地挤在一起。
最后,离军旗三丈远的地方,再也不得寸进。
万人军中的大汗大摇大摆地坐在椅子上,观赏着几人的奋力搏杀。
江玄策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他只知道原本的白袍大氅被染得血红,枪上的红樱凝结成一团,黏糊糊的鲜血顺着枪杆流到他的手上。
一枪刺穿一人的喉咙,撤步收枪,再用力一挥,打断数十人的兵器。
这时,密密麻麻的人群却让出一条通道。
师兄弟背靠背站在一起,大口喘息恢复体力。
“中原人,我认可你们的勇气!”大汗缓缓走下,马鞭直指三人。
几人对视一眼,看这架势,对方眼见自己体力耗尽,准备开始玩单挑。
“如果你们加入我的麾下,必能封候拜将、荣华富贵……”
啰啰嗦嗦一大堆,三人哪有心思仔细听,林盛洪和纳兰疾步前冲。
“哼,蝼蚁之辈,也敢放肆!”两个黑大汉跳下来,准备解决二人。
天,怎么黑了?
不,不是天黑!
借着两人身形掩护,江玄策枪杆弯曲如满月,将他弹向天空。
借着又踩着二人的枪尖,再度飞跃。
跳过重重包围之后,从天空射向草原汗。
“护驾,护…”
第二声未出,望着心窝的鲜血,他满眼不可置信。
江玄策,斩将夺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