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危机过后
经过一晚上的整顿,基地恢复了原貌,虽然大厅的墙壁上留下了一个巨大的凹陷,人们准备了一上午的装饰也前功尽弃,但对于普通百姓来说,除了在地下室担惊受怕了一会,并无大碍。
奚绥偷了一天的懒,最后在二楼辅导室被林旭抓住,他当时正在盯着桌面上的照片发呆,林旭安排他去带地下室的人们上来,让他们先回宿舍,虽然遍地的尸体已经清理干净,但建筑上的损坏可不是一时半会能修好的。
地下室的入口位于室外,奚绥从后门出去左拐,走了不到五十米,一扇不甚明显的铁门镶嵌在墙壁上,若不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奚绥拿着林旭给的钥匙打开门,长长的阶梯一直向下延伸,为了节省资源,奚绥只能摸黑往下走,周围的空气渐渐变得潮湿,霉腥味涌进他的鼻腔,直到他一脚踏空,耳边响起微弱的交谈声,一条逼仄的通道摆在奚绥面前。
他顺着声音向前走,一小片火光映入他的眼眸,火光后面是半张惊疑不定的脸,那人举起蜡烛靠近几步,开口道:“奚绥?是你吗?”
是伊莱。
基地叫的上他名字的人也就那么几个,奚绥点点头,推开晃眼的烛光:“上面已经安全了,长官叫我带你们回宿舍,其他人呢?”
“都在里面,大家都很担心你们。”后半句纯属客套话,人们只是在乎自己的安危罢了。
奚绥跟着他向前,在一扇发霉的木门前停下。
打开门,破败空旷的房子里坐着几百号人,他们三两成群,在听到开门声时不约而同地望过来,被那么多道视线盯着,莫名有些毛骨悚然。
奚绥非常言简意赅的转达了林旭的命令:“上面安全了,大家先回宿舍吧。”
在沉默了几秒后,人群陆陆续续有了动作,他们表情麻木的从奚绥身边路过,好像对这种事见怪不怪,只要知道自己脱离了危险,似乎什么都不重要。
奚绥转身跟上人群,一双粗糙的手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他回过头,满头白发的老人佝偻着腰,眼神里参杂着一丝的希望,但更多的是绝望。
“小伙子,你是护卫军的吧,我有个儿子,叫陈青林,个头不高,眼镜断了条腿还舍不得扔…他现在还好吗?”
奚绥愣了一下,他记得死亡名单里有一位姓陈的年轻人,之所以在那么多姓名里注意到他,是因为在一片空缺中,只有他的家属栏上填着名字。
张秀玲——母子。
“是张秀玲女士吗?”他问道。
老人抓着他的手陡然收紧,她缓缓低下头,奚绥能感受到从她身上传来的颤抖。
“…对,我是。”再抬起头时,老人眼里已泛起泪光。
奚绥的那一句“他死了”被这一眼盯回了肚子里,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喂,愣着干嘛,快走!”老人挡住了一半的通道,身后的人不满地推搡着,眼神狠戾的瞪了他们一眼。
涌上的人群冲散了老人拉着他的手,奚绥不得不顺着人流,等走出地下室,那位老人已不见了踪影。
……
“嗯,辛苦你们了,今天伤员比较多,可能得熬个通宵了。”林旭看着担架抬出去又抬进来,略带歉意的说道,血腥味逐渐盖过刺鼻的消毒水味。
“没事没事,没有这点觉悟当什么医生?”女医生连忙的摆摆手,又一刻不停的去照顾伤员去了。
与其他部门不同,医疗组的人员第一时间被召集到医务室,并以最快速度进入工作状态,这样的紧急情况对于一些老手也不是第一次了,尤为驾轻就熟。
匆忙赶到的叶生皱着眉看着一位医生动作粗暴地扯下一块绷带,紧紧勒在伤员的伤口处,鲜血瞬间浸湿了绷带。
她忍不住开口质疑道:“不用先消毒吗?”
医生闻言并停下手上的动作,如同自言自语般说道:“消毒?我们这儿可没有这么奢侈的东西,就连针线都快成了短缺物品,你是新来的吧?别把你从学校学的那一套用在这里。”说着,他扔给叶生一副手套,“也许戴上这个会让你感觉好点?”
叶生通红着脸接过,明白对方话糙理不糙,但习惯了中心城的阿谀奉承,她根本适应不了这里,只想快点结束这场荒谬的游戏,回到自己的舒适圈。这仅仅是第二天。
她在心里默默祈祷。
……
陈希南第一个回到宿舍,作为必经之路,他清楚地看到了大厅的惨状,加深了他的不安,那些半吊子的护卫军真的能护他们到最后吗?以今天的结果来看,显然是不能。他得为自己留一条后路,好让他不跟着那些傻子一起陪葬。对,这是他一贯的作风,要不然怎么能一步步爬到今天这个位置?
有件事他一直没有告诉他的队友(他找不到别的词来形容他们之间的关系),他是自愿参加这场游戏的,对所谓的游戏也有所了解。
当高塔找上他时,他就明白,属于自己的机会来了。那位自称科根的警察署长为他介绍了游戏规则,他装作耐心地听着,直到警察署长提到报酬时,他心道,可算讲到重点了。他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并在科根提到那个足以让他下半辈子衣食无忧的价格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
而现在,事情有些超出他的预期,不,是完全超出。
他后悔没有加大筹码,好对得起自己赌上的这条命。
陈希南仰面躺在潮湿的木质床上,稍微一动就会发出“吱呀”的声响,时钟慢慢划过十一点,他却没有半点儿睡意。妈的,我在害怕什么?他咒骂道,该为自己未来发愁的不该是那个选择加入护卫军的小子吗?
黑暗悄无声息地包裹住他,可蜡烛就快用完了…
“吱呀”令人牙酸的声响突兀的在房间里回荡,那声音不是来自年久失修的木床,而是开门摩擦地面的声音。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一道黑色身影闯入他的视野,是伊莱,他那一头金发很有辨识度。
“啊,打扰到你了吗?你也知道,小孩子总是会缠你缠个不停…”伊莱说道一半又觉得有些失礼,虽然陈希南看上去三十有余,但说不定是个事业族。
“没什么。”陈希南敷衍的应了一声,他不在乎伊莱的话的内容,只是那有些熟悉的音调让他莫名心安。
希望今晚可以睡个好觉。
与此同时,奚绥正因打绷带的手法专业被强制留在医务室打下手,他一直忙活到深夜,可能是这里太久没有新面孔了,大家都把他当成吉祥物,拽着他聊了半天,奚绥在边缘区没有体会过这份热情,也不觉得厌烦,顺便从她们口中听到不少关于这个世界的趣事儿,是历史书上没有提到过的。
至于后半夜,他是怎么睡着的,已经没了印象。依稀记得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一片白茫茫看不见尽头,不久一道黑影从虚无中走出,如同某种怪物的倒影般向他靠近,直到快要触碰到他时,他心下一惊,就这么清醒过来。
一束光照在他面前的桌面上,奚绥下意识往窗外望去,太阳刚刚从云层后露出冰山一角,不算刺眼。奚绥伸了个懒腰,在桌子上趴着睡了一晚,难免有些腰酸背痛,他揽了揽略长的头发,利落的扎成小揪。
一切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