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言在背上沉沉睡去。

    “苦了这小女娃了。”周策锐感叹。

    “她……这怎么……”刘奕秋想问清缘由，可又觉得太过唐突。

    “她为了义肢灵活度，将其深度连接了神经系统。好处是使用比正常手臂还灵便，坏处则是失去之后同样会产生幻痛。”他回头瞧了瞧，继续道，“这种幻痛只能进入深度睡眠来缓释，否则下次安装义体时会自脑部产生排异反应。”

    周策锐摸出一根细长的感应线递给他。“把她绑在你身后。最后的十分钟得靠我俩闯过去了。”

    海神教众人仍追在身后。好在经由林言阻挡，两者的距离从十来米变成了四五百米。

    此时两人已逃至峡谷前。

    建筑残骸、电子垃圾、破烂衣物、甚至还有无名尸骸随意堆放，形成两座垃圾山。它随着时间流动慢慢扩张，最后仅在两座垃圾山之间留出一道不足两米宽的缝隙，而缝隙的长度足足有接近一公里。

    这缝隙，自然便是地图上标注的峡谷。一些尺寸较大的垃圾越过界限，挡在裂隙上方遮住光照，使峡谷变成名副其实的一线天。

    周策锐回头射出一发动能弹，“尽可能快速通过这峡谷。之后没了电子屏蔽，暗网便可勉强连接，到时候联系上兄弟们，一起干他们。”

    刘奕秋只能苦笑。他有苦自知。腹部灵根储存的灵气已然告罄，这会儿只能凭靠自身体能硬抗。“没问题，”他说，“到时候回头干他们。”

    刘奕秋前方开路，周策锐居尾断后。两人抢进峡谷，快速朝另一头逃去。

    还没走上几步，刘奕秋便听得身后脚步节奏放缓，且声音越来越低。他回头一看，周策锐已被他甩下好几米。

    “周队？”

    “没事，走你的。”周策锐挥手。他左手、左脚似乎突发恶疾，全然跟不上身体节奏。

    义肢没电了。结论显而易见。

    “我背……扶着你一起走？”

    “不用。”周策锐努力加快脚步，但义肢不听他的。“等它自行改为生物电供能就好，最多也就半分钟。”

    他停下脚步，从义腿里取出一条长条状物体，黏在峡谷侧边的废弃钢筋上。“铝热剂，让他们尝尝干烧触须。”

    刘奕秋仍未挪步。周策锐挥手撵人，“你先走，我弄好这些东西后自然会追上你。”

    刘奕秋无法，只得先行离开。他三步一回头，眼瞧周策锐总算停下手中动作，一步一跛地追过来，这才放心前行。

    触须摩擦地面的“嗤嗤”声越来越响，海神教众人已经追来。他们排成纵队，一个个轮流钻入逼仄的峡谷。

    然后“轰隆”的爆炸声响起。

    第一枚铝热剂引燃，溅起的火焰沾上前方两人身体。四处飘荡的触须裹上火焰，刘奕秋仿佛听见惨烈的哀嚎。

    但那终究只是一段柔软的义体。

    感应线携着小瓶飞出，它悬停在火焰上方，丢下瓶子。受热刺激，瓶子瞬间爆裂，里面浓白色烟雾弥漫，瞬间吞没所有火焰。

    教众穿过烟雾。他俩身上看不出半点烧伤，只是触须上有几处不规则的破损之处。

    “我要活剐了你。”他们气愤地大吼，而后趴倒在地，如同蜈蚣一样朝两人游来。

    “你先走。”周策锐吩咐。

    “一起。”刘奕秋紧握射线枪。

    “你还背着林言呢。”周策锐轻笑，“这小姑娘是个好孩子，只是她自己不愿承认罢了。”

    “那你来背。”

    周策锐哑然失笑，“小伙子，路还长着呢，你何必和我一个病秧子抢。”

    “我们都能活下去的。穿过峡谷就好了啊，这还是你说的。”刘奕秋快走几步，一把抓住周策锐。

    峡谷已然过半，出口已在眼前。

    “记得把录像交给瑾姐。”周策锐猛地推了刘奕秋一把，“告诉林言，她是个好孩子。”

    刘奕秋脚下趔趄，往前蹿了好几步方才恢复平衡。

    周策锐已然调转回头朝海神教冲去。“畜生们，来尝尝碳烤触须如何。”

    他左臂变形成动能枪，一发动能弹射掉前面两人近半触须。趁着两人身形不稳，他手中感应线缠住两人身体，将另一头系在侧壁建筑残骸上。

    刘奕秋想要帮忙，但感应着背上重量，他转身深深地看了一眼，将一切印在心底。而后他再不回头，竭尽全力朝出口奔去。

    周策锐穿过动弹不得的两人，站在余下教众跟前。恰好，他正站在海神教教主跟前。他想一枪干掉对方，但可惜动能枪充能尚未完成。

    教众一片慌乱，他们急忙挤上前，把教主挡在人群之后。峡谷侧壁上的废弃建材被他们挤得掉下许多垃圾尘埃，一时烟尘弥漫，遮挡了众人视线。

    周策锐不动声色卸下动能枪左臂抗在右肩。义肢武器缺了供能，里面储存的能量只够发射一次，但此情此景，他也不会有时间发射第二次。

    烟雾消散，海神教众人聚做一团，警惕万分地盯着他枪口朝向。只要扛过这一发，那人便毫无威胁可言。

    周策锐微笑着点点头，面上皱纹调整到此生最完美的弧度。他斜举枪口，朝着斜上方侧壁射出最后一枪。

    成年累月堆积的垃圾顿时扑簌簌抖落，它们欢腾着扑向下方的罪魁祸首。

    “他想断路。快阻止他！”教主声嘶力竭大吼。

    无数感应线飞舞，它们擒住略微细小的物件，将它们丢在一旁。但巨大的电子垃圾、沉重的建筑废物却不受阻挡，继续压向狭窄的通道。

    “蠢货，直接冲过去！”

    教众立时反应过来，他们用触须挡在头顶，冲进垃圾雨中。有几人用感应线绑住奄奄一息的周策锐，将他带在身侧。

    “终于来了。”周策锐看着争先恐后挤在一起的众人，眼神中饱含戏谑。

    他眼尖余光瞥向通道出口，刘奕秋和林言已快要从他眼中消失。

    好好活下去，他默默祝愿，随后牙齿用力，咬向口中控制器按钮。

    贴在义腿内部的铝热剂顿时爆裂。火焰吞没了他全身，也吞没了周围慌乱的海神教教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