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塞勒直视着诗人的眼睛，继续发问：

    “那些死去的通灵师，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诗人的声音变得微弱而无力，双眼开始不安分地扫视起来往的酒鬼：

    “.....不能说...”

    “告诉我。”西塞勒逼问道。

    “真的不行...你会死...像那些通灵师一样...”

    “那你为什么还活着？”

    “....因为...”诗人贴近西塞勒，神经质地左顾右盼着，最终用酒水在手上潦草地写着，神情间更为戒备，仿佛每一个人都成了怪物。

    ——它们没发现我。

    它们？西塞勒看着吟游诗人手上的水迹，不动声色地伸手按住他的手掌，以防有人偷窥。

    “能害死通灵师的怨灵一定不一般，你可真是倒了大霉，我恐怕帮不了你。”

    西塞勒嘴上一本正经地说着，同时用手在吟游诗人掌心比划。

    ——那些通灵师不是被你的老相好害死的，对吧？

    卡尔愣了楞，很快就反应过来。

    ——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那天我喝多了酒，正准备去看看奥雷大师的进展。

    我远远的就瞧见了奥雷大师的尸体，可当我准备悄悄离开时，他又从屋内走了出来。

    我敢保证那不是幻觉！

    后来我求助的通灵师一个接一个的失踪，再出现时像是变了个人...其他人或许察觉不到，我以前流浪的时候就对这方面很敏感。

    我以为是强大的怨灵作祟....那些通灵师后来一一死在了各种意外里，可我曾清楚地看见其中一具尸体在午夜时站了起来，变成了另一个人。

    他像正常人一样生活，我找机会触碰过他，他是有温度的...我想其他死去的“通灵师”也变成了新的活人...我敢肯定，城中有一种怪物，它们隐藏在人群里，每当有人发现它们守护的秘密就会遇害。

    ——奥雷大师在遇害前发现了什么？

    ——他发现我梦见的一切都是现实存在的...就在列维恩，另一个列维恩，之后他开始通灵确定另一个列维恩的位置...他用特殊方法进入我的噩梦，我目送他穿过门扉.....白天他就死了。

    西塞勒的呼吸缓慢下来，他想起了皮米亚村的经历，又记起昨天目睹的、似曾相识的面孔。

    那种会换脸的怪物就混在城堡的士兵中，卡尔的描述很像是它们，它们在守护着倒立森林的秘密？

    奥雷大师不知道是什么水平的通灵师，难不成是位神秘学大师？他认为穿过门扉就能找到“另一个列维恩”的位置？

    昨夜西塞勒同样穿过了门，可他毫无所觉，而且直到现在都没人来刺杀他。

    西塞勒心神一凛。

    是它们没能确定西塞勒的身份，还是它们未来得及施行刺杀？

    影子面具的隐秘权能...他有所猜测。

    今天提高警惕，晚上要是再做同样的梦，就说明他像卡尔一样被梦中的神秘生物盯上了。

    在此之前...静观其变。

    西塞勒再次书写：

    ——所以，昨天傍晚你是在伪装成疯子？

    ——不，昨天演奏的后半段我就没了意识，那些诗歌不是我编出来的。

    ——你早就知道不是你的爱人作祟，还告诉我是“她”作祟，你在表现自己的无知？

    ——先生，我认识很多长寿的人，他们的共同点是...从不多管闲事，无知才能活得更久。

    西塞勒怀疑昨天是神秘生物对卡尔的试探。

    昨夜是怎么回事？有意的试探吗？那它们很可能已经确定了西塞勒的位置。

    听到卡尔演奏的人有很多，它们还能一一试探吗？如果真是这样，今天绝不只是死了六个人，失踪两个人。

    西塞勒没了交谈的兴致，他将铜币压在桌子上，告别了卡尔。

    他随时做好了激发阴影迁跃的准备，但在路上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行人们在讨论另一件事。

    “赞美《恩赐法案》！赞美“丰收仕女”的怜悯！”

    “这不公平！我们买奴隶是要用来劳作的，把奴隶分成上等奴隶和下等奴隶有什么用？奴隶是我们的私人所有物！你会给犁子升官吗？”

    “为什么要将奴隶分成上下三等？他们就是地里的牛！凭什么要把奴隶晋升成“高级奴隶”，疯了吗？他们能高级到哪儿去？”

    “这不是很好吗？不用再一直盯着那些臭虫，提拔几个上等奴隶，让他们监视其他下等奴隶就行了。”

    西塞勒略微驻足，仔细旁听了愈演愈烈的争论。

    他的心情愈发糟糕...前身确实把教会吓到了。

    教会的统治出现了改良，现在奴隶出现了上升渠道，虽然最高级的奴隶也还是奴隶...可这丝希望确实在瓦解奴隶的抵抗意念。

    那些骑到其他奴隶头上的奴隶，还会把自己和“低级”奴隶当成同一类人吗？

    只要维护主人的地位，他们就能成为人上人，哪怕他们的地位比猎狗高不到哪去。

    这是招阳谋，提拔一部分奴隶，挑动奴隶间的对立，这样他们就是一盘散沙了。

    如果在推行法案的过程中，有人跳出来帮奴隶指出这个陷阱......恐怕他们不会买账，近在眼前的罪孽和功德总能警醒世人，更长远的...谁在乎呢？

    西塞勒攥紧了拳头，显然，教会在等着他跳出来。

    宣传自己的主张？他能让一千人知道，却不能让一百万人听见自己的声音。

    一个人的力量太过渺小...他需要可信的同行者......可同行者在哪？

    他紧攥的拳头又松开...走一步看一步，归根结底还是太过弱小，连逃避追杀都显得艰难。

    如果他是“大师”，他完全可以顶着各国的追杀四处组建隐秘结社。

    可他只是个“学徒”，随便一队正规兵就能把他抓进牢里。

    在即将回到家中时，西塞勒又听见了一个值得重视的消息——丰收仕女教会即将派遣一位大主教常驻列维恩。

    这可能是教会重振塞尔塔尼诸部信仰的前兆。

    据说此行五大教会之间同样矛盾重重，崇高日轮教会赞成，慈悲圣父、不等天平教会否决，纷争主宰教会没有表态，但隐隐偏向于反对。

    或许可以从中搞些破坏...西塞勒需要更多讯息，一位大主教死于教会争斗，能不能让五个本就不和睦的教会分崩离析？

    而且...既然《恩赐法案》是丰收仕女教会推出的......其他四个教会难道全票通过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