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女人，不是女人！“

    布拉克惊慌出声，他没有受什么伤，但浑身都控制不住颤抖起来。

    他想重新束起那散乱的长发，但指尖因颤抖而无力，瀑布般倾泻而下的秀发怎么都束不起来。

    “她是女人，女人，她上过祭台，我们部落完了，完了！”

    “她亵渎了神，神一定会抛弃我们，灾厄将会降临，我们完了！”

    “那个该死的女人，欺骗了族人，连累整个部落，杀了她，向神赎罪！”

    所有人的眸光从一开始的错愕变成了恐惧，望着布拉克的目光没有了以前的崇敬与艳羡，只剩下深深的厌恶和愤怒，大吼着一步步向他逼近。

    “我不是女人，不是！”

    布拉克大声喊着，但声音说不出的飘忽和苍白。

    他被众人逼得不断踉跄后退，双手使劲裹紧黑袍，但众人如利剑一样的目光，仿佛已经将他所有衣物撕开。

    “你说你不是女人，敢褪去衣物，自证清白吗？”

    一声怒喝，如同利刃般刺穿了她的心防，她本就苍白的脸上完全失去了血色。

    是啊，褪下衣物就能自证清白，但是，他又如何能褪？

    凄然一笑，所有的争辩在这一刻都变得那么苍白无力。

    她停止了挣扎，缓缓站直身子，绝望的目光扫过，曾经友善、亲切的族人已经变得狰狞而可怖。

    “二十四年了，我没有一日不告诉自己，我是男人，我是男人，我也真的像男人一样，将生死置之度外，杀妖除恶，守护族人，我已决定将这一生都奉献给部落……”

    她满目凄然，缓缓述说着。

    叶零为她而叹息，也因那些族人的愚昧而愤怒。

    一个女子把自己当成男人，扛起了那或许不该属于她的责任，几十年都在为部落、族人而活，却仅因性别暴露，族人就恨不得啖其血肉，这何其悲哀！何其愚昧！

    “可是，我是一个女人，是一个连祭台都没有资格踏上的女人！”

    两行泪水顺着布拉克的脸颊滑下，语声凄厉，如杜鹃啼血。

    一些族人的脸上也为之动容，但亵渎信仰之神是不可饶恕的罪恶。

    “……我是一个女人，却连一天女人都未做过……”

    突然变得温柔的呢声中，布拉克的眸光仿若蒙上了一层凄迷的雾，她抬起雪白如玉的手，轻轻拭去脸上的泪痕，然后缓缓整理着那如云般铺散开来的长发。

    这一刻，她每一个动作都美得摄人心魄、美得令人心碎。

    “我是部落的罪人，我对不起你们！”

    她撩起丝般顺滑的长发，水雾在掌中凝聚成一把寒刃，猛然朝自己的脖颈刺去。

    女子之身暴露那一刻，她的结局就已注定。

    以女子之身亵渎神灵，谁都救不了她，唯有一死，才有可能稍稍化解族人心里的愤怒与恐惧。

    大祭司合上双目，幽幽叹息了一声。

    但叶零可不管他们什么信仰，身形幻动，从众人头顶一跃而过，险险抓住那把水雾化成的寒刃。

    就算将涂山搅个天翻地覆，这女人他也救定了。

    布拉克仰起头，氤氲着水雾的眸子茫然望着他。

    “自刎是懦夫的行为！”

    叶零五指骤然用力，握住的寒刃瞬间碎散。

    “什么禁忌，什么神圣，只要自己足够强大，可以践踏世上一切禁忌与神圣！”

    他直视着布拉克的眼睛，凝声中是不可一世的桀骜与狂妄。

    “好一个践踏世上一切禁忌与神圣！”

    沙哑的声音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叶零缓缓回身。

    “大祭司！”众人恭敬地让开一条道路。

    慢慢走来的老者，手中的拐杖每一次落下，都仿佛点在众人的心脏上。

    入灵境?叶零双目凝缩，脸色变得非常凝重，右手已经搭上了刀柄。

    “大祭司爷爷，”禾茉突然叫了一声，高兴地跑了过来，挽住了老者的手臂。

    “你这小丫头呀！”沉滞的气氛被打破，老者哭笑不得地敲了敲她的脑袋。

    “大祭司，布拉克隐藏女子之身，亵渎神灵，唯有她的鲜血才能赎罪，请大祭司处置！”一大汉单膝跪地，其他人也跟着跪俯下去，喊声震天：“请大祭司处置！”

    “都起来吧。”老者望向众人，凝声说道：“布拉克亵渎神灵，其罪当死，但在处置她之前，我要告诉诸位一个非常残酷的消息。”

    “昨天，酋长在妖兽山脉被猪妖所困，夫人前往接应，却失去了音讯，到现在，老夫已经派出三批好手探寻酋长与夫人的踪迹，但他们都如石沉大海，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什么？酋长和夫人有危险？”人群顿时恐慌起来。

    大祭司继续道：“诸位都很清楚，若是酋长与夫人遭厄，等不到神灵降罚，整个部落都会沦为妖兽乐园！”

    “当务之急，是寻回酋长与夫人，但老夫因神祭在即，无法离开涂山，故，老夫决定，若布拉克以戴罪之身，寻回酋长与夫人，救部落于危难，则罪孽可消，既往不咎，诸位意见如何？”

    众人面面相觑，却谁都不敢先出声。

    族规上可没有说亵渎神灵有赎罪之法，神灵若是暴怒降灾怎么办？

    但，酋长和夫人失去音讯，已经是灭顶的灾祸。

    “各位既然没有意见，那就请散去吧。”

    人群迟疑着开始散退，布拉克总算争得一线生机。

    禾茉也为她开心，但心里瞬间又被忧虑覆满：“大祭司爷爷，我爹娘是不是有危险？”

    “不会有事的。”大祭司安慰了一声，目中却闪过深深的担忧。

    似乎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将涂山部落包围了起来，外面的消息传不进来，派出去的人也像是从人间蒸发，没有任何音讯。

    他突然望向布拉克叹息道：“这样或许也是好事，若是你能找到酋长和夫人，以后就不用背着这么沉重的包袱而活了。”

    布拉克没想到自己还能活下来，深深拜下：“多谢大祭司，多谢叶公子，我这就出发，去探寻酋长与夫人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