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了时间作为生命的印记，林主苏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待了多久。在他的记忆里他已经在这个星球待了很长的时间了，似乎他的生命已经刻印在这个星球的每一个分子里了。林主苏看不到自己的变化，他也看不到星球人通过外表传递给他任何岁月的信息，唯独只有意识是一直存在的，然而意识却也无法告诉他什么。

    “可能是十几年吧。”林主苏想。现在他已经完全融入这个星球了，他知道了星球人的沟通交流方式，知道了他们的生活习惯，甚至知道了许多星球人都不知道的关于这个星球的秘密。他已经完全是这个星球的一部分了。

    林主苏发现这个星球的人实际上只对他们自己了如指掌，而对此之外的一切都毫不知情。这么多年的时间林主苏也利用自己对宇宙规律的了解和在地球上学习到的人类社会生存的法则在这个星球逐步走向顶端，成为这个星球的某种力量。这些都为他带来了更多的便利。

    这个星球中的居民夹杂着大部分的“仿生人”。仿生人是林主苏对他们的称呼，实际上就连星球人自己也无法区分他们。林主苏对于仿生人的理解便是机器人，可是星球人却不同意。对他们来说，仿生人和他们并没有区别，所以当初在设定识别的时候也根本就没有给仿生人增加任何辨识标记。这是星球的历史问题，也是他们保护仿生人的一种方式。

    实际上林主苏也无法分辨出星球人和仿生人的区别，但是他知道自己就是一个仿生人，也正是这个仿生人的存在他才得以降落于这个星球。真正的星球人和仿生人早在很久以前就被混杂在了一起，星球人可以通过黑色纽扣知晓眼前出现的是谁，可是却无法区分出眼前的这个人到底是星球人还是仿生人。仿生人在更精益的技术下早已和星球人没有了太大的区别，如果真的要区分他们，从林主苏的角度来说，仿生人是没有意识的。

    林主苏也是借由这个机会将自己的意识寄存于仿生人身上。

    仿生人的所有行动来自于“第二号”给予的“指令”，他们可以做的事情和星球人几乎没有什么不同，并且他们还会像星球人一样在生长的过程中不断形成自己的特性。仿生人是这个星球的生命得以继续保存下来的原因，所以他们在这里是被平等对待的。

    看着四下无人，林主苏再一次走进了熟悉的隧道，往前推开了那扇“门”。看着眼前的一切建筑林主苏又进入了混乱的思考状态。这个问题已经困扰林主苏很久了。从最开始的技术难点，再到后来的责任问题，林主苏的意识还是背负着他身为地球人时的那种道德约束。

    对林主苏来说这个星球算是他的第二个家，虽然只有意识，可是他还是在这里度过了漫长又艰难的时光。和星球人的相处让林主苏觉得非常开心，所有的星球人都是和谐共处的，在他们之间没有任何隔阂，他们过往的文明也在不断给予他们警示：这个星球包括他们本身随时可能被某个意外所毁灭。

    因此这个星球里面不存在分隔他们的因素，除了来自宇宙外的一切未知。

    然而在所有的星球人中却出了一个意外。

    在这个星球中，要么是在他们的文明中成长起来的星球人，要么是完全按照“第二号”指令行动，同样拥有他们文明特性的仿生人。星球人根本不可能想到在他们之间存在着一个星外文明的个体，并且这个个体还是带着目的前来的。

    不管是给意识类创造一个登陆点，还是打破整个三维世界的空间阻碍将遥远星球之间连通在一起，都是林主苏一直在做，并且极力想要完成的事情。但是就连林主苏自己也不知道这些做法将会带来什么结果，他的优柔寡断总是成为了他前行的阻碍。

    这个经历了多次毁灭之后仍然生存下来的文明或许会在林主苏的一个行动之后彻底消失……

    林主苏盯着眼前的一片空白，思索着，他不希望成为这个文明永远的罪人。

    “但是意识类在等着我的回复，地球人也在等着我回复。”

    林主苏看了看那一排排几乎没有尽头的建筑，这个星球人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社会”的中心，“第二号”。

    那个拥有成百上千建筑的黑色纽扣的核心被星球人称为“第二号”，这里不仅仅是能够实现黑色纽扣所有功能的地方。第二号承载着整个星球的所有信息，黑色纽扣在“接入”这里之后便可以将获取的信息赋予星球人。几乎大部分的信息都毫无保留地主动赋予了星球人，但是有一部分信息是“静止的”。想要获取这部分信息就需要来到第二号，在这里才能选择性地获取那部分信息。只是大多数星球人对这些“不需要”的信息并不感兴趣。

    现在的林主苏更关注的，是在“那部分信息”之外的信息，那是连生存了几千年的星球人可能都不知道的机密。

    有一次林主苏在不经意间了解到这个星球的一些往事，从那里得知在黑色纽扣核心的最深处还保存着一些更为机密的信息。对星球人来说这些机密是无关紧要的，他们一点也不关心。可是对林主苏来说，这些机密很有可能能直达他的目的。实际上，机密这个词对林主苏的吸引力就已经足够大了。

    星球人并没有好奇的心理，在他们文明发展的过程中他们只关注生存之道，其余的并不能引起他们的注意。他们知道那部分机密是创造第二号的人留下的，仅此而已。可是林主苏并不是星球人，他的想法和他们不同，他无法想象星球人是如何忍受这部分信息存在的。这部分机密可能关乎整个星球，甚至是星球之外的信息。在漫长的时光里林主苏早已通过各种手段了解到了“机密”之外的那些信息，如今他只要再往前，继续往前，进入到第二号的尽头，他就能从那里获取所有关于这个星球的信息。

    每走一步林主苏都要分心于周围，虽然眼前的这些道路他已经走过无数遍，可是这一次他的目的地却完全不同，他要去的是第二号的尽头。那里不知是否设置了什么保护措施。

    林主苏看不到自己那神秘的表情，但是他知道如果现在他还是地球人的话一定是满脸写着恐惧和害怕。无法颤抖的双脚反倒让林主苏很不适应，他宁愿自己的紧张情绪可以从散乱的脚步中体现出来。走在这里让林主苏回忆起了他第一次回到过去出现在学校时的场景，只是这一次他走过的路并不再像那时候那么光滑了。没有了细小沙粒林主苏的步伐也变快了许多。

    看不到尽头但是林主苏却能明显感受到他与眼前建筑的距离在拉近，那种逼近尽头的压迫感可以传达至意识的最深处。最终林主苏出现在这栋与其它建筑“区别”出来的高楼面前。尽头的建筑外形仍然是一模一样，高度也与周围的没有丝毫差别，只是这一栋在黑色纽扣里没有了标识。

    到底这个星球流传的秘密是什么？林主苏终于来到了它的脚底，十九根柱子支撑着整栋楼，将楼体抬高了四五米。林主苏走入它的底部，这里和其它建筑一样没有入口，只是其它建筑可以从黑色纽扣获取通往楼内的方法，而这栋建筑却一点反馈都没有。

    尽管如此林主苏也没有觉得奇怪，他知道这只是挑战之一。

    “入口应该在哪里呢？”

    林主苏在这里绕了好久始终得不到这栋建筑的反馈，他推了推那些柱子，也没有得到什么回应。

    “难不成这栋建筑根本没有进入的方法吗？难道，传说真的只是传说？”

    林主苏的紧张情绪不知道如何表达出来，这让他很是急躁。

    林主苏开始怀疑传说的真实性，因为在他眼前并没有入口，也没有任何标识。而之前的所有建筑只要一靠近黑色纽扣便立马会将建筑的信息传递给林主苏，同时也可以得到进入建筑的方法。

    林主苏往后退了几步，走到足以将整栋建筑收入视野内的位置。眼前的建筑在外形上确实和周围的建筑没有什么区别，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一样的。只是其它的建筑在这个时候仍然可以给林主苏反馈，可是这栋建筑就像已经“死去”一样毫无反应，或许一开始建造他的人就不准备让人进入。

    林主苏开始把注意力放在柱子上面。他用皮肤在柱子上不断摩擦，撞击。

    “这样一来可能要留下痕迹了。”林主苏开始有了想法。

    离开第二号，林主苏来到了他第一次降临时的那片废墟，乱石堆和坍塌的墙壁给了他许多不错的选择。林主苏找了一根粗厚的长条块，几块方状物。

    回到第二号尽头，林主苏来到建筑的背面，他将长条块折成两半，在皮肤上不断摩擦，直到长条块的一端变成尖刺。接着他将尖刺的一端插入柱子，借助长条块往上“爬”去。好在长条块足够长，每爬一段距离林主苏就要重新摩擦长条块。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林主苏终于来到了柱子的顶部。他拿出那些方形的石块，用力朝玻璃砸去，玻璃的表面竟然一层不染，纹丝未动。

    林主苏从这块“玻璃”的反馈得知蛮劲根本无法在这上面开口。

    林主苏又尝试从某个方向推动他，或许玻璃内部有轴承设计，这样至少还可以从某个方向把它打开。腾出手林主苏朝着玻璃的各个部位推了推，玻璃并没有任何的变化。就在林主苏束手无策的时候，突然，整块玻璃从最上面的部分开始脱离，在底部的支撑下朝建筑外部倾斜。整块玻璃宛如被什么力量驱使一般忽然和建筑分离，朝着林主苏这个方向弹射而来，最终掉落到了地面上。

    此时，一个现象让林主苏感到了异样。林主苏终于在这个星球的另一个地方看到了灰尘。

    然而事情不仅仅这么简单，建筑内部沉睡了几千年的灰尘再一次苏醒了。就在玻璃朝外弹射出去的瞬间建筑内部的灰尘也同时朝林主苏袭来。虽然“皮肤”仍然保护着林主苏，可他还是下意识地朝一边闪躲。

    这一下，林主苏更加确定这栋极其古老的建筑尘封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进入到建筑里面，这里比起其它建筑要宽敞太多，而且和第二号的其它建筑带给林主苏的感受完全不同。在其它建筑内部林主苏只是“看”到了不解和疑惑，可是在这里林主苏却“看”到了震惊。

    之前，为了探索到底是什么样的设计能通过黑色纽扣给星球人传递信息，林主苏通过黑色纽扣标识的入口进入建筑内部，却发现第一栋建筑的内部竟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于是林主苏又来到了相邻的一栋建筑，这一栋建筑的内部也仍然空无一物，这着实让林主苏不解。接着林主苏又去了另一栋，再一栋……所有的建筑内部都如出一辙，只有一片空白。可是林主苏在这个星球所“学习”的所有内容确实是来自于这些建筑，他和星球人的交流也证实了这一点。并且林主苏第一次来到这些建筑底下的时候，也确实通过黑色纽扣获得了很多额外的信息。

    在此之前林主苏一度怀疑所有的答案都在尽头封闭的建筑里，可是这一次他证实了自己的猜测是错误的。在这栋建筑里，出现在他眼前的只有一堆石头。这些奇形怪状的石头并不是装饰品，它们更像是被随意地丢弃在这里。靠近石头，林主苏发现石头上刻着花纹，每一块石头上都刻着不一样，但是似乎存在规律的花纹。

    “这些可能就是所谓的机密。”林主苏猜测。

    可是在这的十几年时间里林主苏根本没有见过这种花纹，并且他也从来没有见过星球人使用黑色纽扣之外的方式进行交流。现在的林主苏已经可以通过黑色纽扣和星球人无阻碍地交流了，可是黑色纽扣却也从来没有标识过这种花纹。

    林主苏尝试以象形图案的方式去识别它们，可是它们并不能以图片的形式表达什么信息。

    “这一定是更古老的文明，而且从这里的一切来看，这里必定是这个星球科技发展的起点。”林主苏看着一块块的石头，判断着这里曾经发生的一切。

    “这些就是机密吗？难道石头上隐藏着什么秘密？”

    往里面走去，林主苏发现所有石头的后面还隐藏了一个斜坡。斜坡上面还有一层。

    “用斜坡作为楼梯，尽是古老的方式。”

    不管去到第几层，每一层唯一不同的就是石头的数量和石头上面的花纹。林主苏不知道往上走了多少层，一直到斜坡消失，来到了最顶层。然而最顶层却又出现了让林主苏不解的现象，最顶层的空间比下面都要小，整一层几乎不到底下几层的三分之一。

    奇怪的是，建筑的外形却是长方形，而非梯形的。另外最顶层什么都没有，林主苏走上来只看到了一片空白，这似乎又是和其他建筑一样的景象。

    林主苏走上前，看了看，摸了摸眼前的那堵墙。他立马想到了一种可能：墙的后面还藏着空间啊。

    “或许当初这里也存放着很多石头，只是现在被搬到下面几层去了而已。”

    林主苏没有细看就离开了，他觉得首先必须找到能读懂这些花纹的星球人。可是这个想法立马就让林主苏感到绝望，这个星球的文明早已毁灭了这么多次，再加上星球人并没有记录的习惯，是否还存在能识别花纹的人非常难说。而且对林主苏来说该如何开口询问也是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