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feff从县城回来以后已经是中午了，冯爱红取出三个鸡蛋，再去隔壁翠娥家的菜园里掐了把小葱，面条下锅，一顿简简单单地午饭就做好了。

    吃过午饭以后，蔡文新骑着自行车来到了莲花乡中学，他就是在这里读完的初中和高中。

    作为这一届成绩最好的几个毕业生之一，门卫对他的印象显然很深。

    “你是蔡文新吧，你的铺盖被王老师拿走了，他搬到了教师宿舍一栋的六楼，你快去吧。”

    他道了谢，给门卫分了一根烟。

    王老师是他的班主任，据冯爱红说，对他恩重如山。不仅十分关心他的学习，还曾经垫钱替他交过学费。

    办升学宴时，冯爱红亲自去把人给请来吃席。

    事后他看礼单时，发现王老师上了五十块钱的礼，比他舅舅冯天保都多，要知道他的工资一个月也才一百二十块钱。

    “王老师对你真是没得说，在学校里经常带你去他家吃饭，你上高中三年，吃他老婆做的饭，说不定比吃我做的还要多嘞。”

    这是冯爱红的原话。

    他重生回来以后，脑海里没有这些记忆，但并不妨碍他从心底感激、尊重这位老师。

    教师宿舍楼就在教学楼的后面，没几步就到了。这是三栋六层楼高的老式砖楼，外面简单地用水泥刮了一遍。

    大概是因为住了老师的缘故，阳台上摆满了一盆盆的绿植。

    他按着门牌找上了楼，没来得及敲门，里面就传来了争吵声。

    “我早就说了到县里去，在这里要工资工资低，要福利福利没有，现在还把咱们发配到六楼来了，他们不就是看你好欺负吗？”

    “哎呀，你不要吵，让人听到了像什么话！”

    “你以为我想吵，王鸿白我告诉你，我刘薇也是老师，是读过书的人，要不是他们太过分，我会在这里像个泼妇一样吗？”

    ………………

    犹豫了好一阵，蔡文新还是敲起了门。

    “谁啊？”

    争吵声停了下来，一个戴着眼睛头发半白的男人打开了门。

    “是文新来了，来就来吧，还拿什么东西，快进来坐。”

    “老师好，师母好。”

    他将手上的苹果放下，规规矩矩地坐了下来。

    “晚上在这吃饭，我去买菜。”

    女人的声音一下温和了起来，丈夫的学生来了，她也要有个师母的样子。

    他连忙站起来：不了师母，我回去吃饭就好了。

    王老师一把拉住他：回去干吗，就在这吃。怎么，考上了大学，不爱吃老师家的饭了？

    “哪有的事，我是怕师母太辛苦了。”

    “安心吃吧，也辛苦不了几天了，下个学期一开学，我就要到县里去教书了。”

    蔡文新愣了一下：您要去县里？

    “你师母说县城的条件好一些，在那里工作到退休，退休工资也会高一点。”

    王鸿白叹了一口气，他本来是打算在这里干到退休的。可是自己在这里工作了几十年，连一处像样的房子都没分到，都快退休了，还挤在教师宿舍里，窝囊啊。

    “我刚刚听到您跟师母在吵架，是不是也是为这事？”

    “学校要集资建一批房子，只要四千块钱，就能分到一套大三居。你师母想要一套，可是我没同意。宁宁马上要读大学了，家里没钱不行。”

    莲花乡中学是乡镇中学，来这里上学的大部分都是农村孩子，学校的条件自然也谈不上多好。

    因此王鸿白工作了几十年，还没分到一套房。现在好不容易有个集资分房的机会，他的老婆自然想分上一套。

    妻子刘薇也是老师，夫妻俩工作这么多年，一套房的钱还是拿得出来的。可王鸿白不同意，坚持要把钱留给女儿上大学。

    为此，夫妻俩才吵得不可开交。

    这里面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夫妻俩原来是住在教师宿舍三栋的三楼，那里的房间要大很多，爬上爬下的也方便。

    可是管后勤的副校长以新来了老师，宿舍不够住的理由，将他们迁到了这里。

    刘薇不忿之下去找校领导闹了好几次，可一点作用都没有。

    气急之下，她给在教育局上班的哥哥打了电话，要求把他们夫妻俩调到县一中去。

    县一中是会给老师分房的，他们过去教几年书，说不定也能分上一套自己的房子。

    王鸿白也很无奈，他今年五十多岁了，到现在连一个属于自己的安身之处都没有，心里也觉得很愧疚。

    刘薇比他小十岁，两人是老夫少妻，平常在家有事他都听对方的，可集资买房的事他不同意。

    女儿王清宁是他四十岁生的，中年得女，那是他的命根子。他打定主意，家里的存款要留着给女儿上学花，谁都不能动一分！

    没多久，刘薇挎着菜篮子回来了，后面还跟了个十七八岁眉目如画的少女。

    “宁宁，这是文新，你爸的学生。”

    蔡文新站起身打了个招呼：你好。

    女孩朝他笑了笑，也说了句“你好”。

    两人虽然在一个学校，但一个文科，一个理科，没在一起上过课。

    “我记得省城大学跟师范大学隔得不远吧，以后你们年轻人可以多在一起交流交流。”

    王鸿白看了眼女儿，眼睛里满是柔情。她从小在自己身边长大，没有一个人独立生活过，现在忽然要去到几百里之外，做父亲的心里难免会有点担心。

    “是不远，中间隔着一座湖，走路十几分钟就到了。”

    “那挺好，以后你们多走动，放假的时候可以一起回来，多个人也安全些。”

    饭菜端上来的时候，王鸿白拿出了一瓶白酒：你现在是大人了，可以陪我喝两杯。

    “老师，这个我真喝不来，长这么大我还没喝过酒呢。”

    刘薇将一碗豆腐汤端到他面前：不喝就对了，酒不是什么好东西，来，喝汤。

    这顿饭吃得很慢，王鸿白因为心情不好的原因连喝了好几杯酒。蔡文新也不好劝，只能陪着说几句话。

    吃完以后王鸿白父女俩下楼散步去了，刘薇正在收拾碗筷。他本打算告辞，可想了想停了下来。

    “师母，学校集资分房是好事，最好不要错过。这是两千块钱，你先拿着，等以后宽裕了再还给我。”

    他决定帮一下老师一家。

    刘薇急忙推辞起来：这怎么行？家里不缺钱，你快拿回去，不然你王老师回来非和我翻脸不可。

    “师母你听我说，我这段日子做生意挣了点钱，两千块钱对我来说不算什么。高中三年我给你们添了那么多麻烦，没有你和王老师，我连学都上不完！这钱你先应应急，以后再还给我就行了。”

    刘薇死活不要，他也不管这么多，拿起被褥直接就跑下了楼。

    “他不是一个学生吗，哪来这么多的钱？”

    刘薇站在原地发起了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