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以身投炉
日头刚升起,回云峰上的门派弟子便齐聚在修仙台上,开始淬炼筋骨。
“哐!”一声巨响,一个穿着最低等褐色门服,身材纤瘦的少年被踹下了修仙台,直接砸在了台下门柱上,巨大的撞击力让他登时头破血流。
“我当是谁,原来是丹七啊。又偷偷来看人修炼,也不看看自己是块什么料!”一个满脸横肉身穿二级弟子门服的魁梧男子恶狠狠地说,“不过是块用来炼丹的废物,哪天投炉还不知道,在这浪费什么时间!”
被叫做丹七的少年没有喊疼,对于这样的对待,他已经习惯了。
他在地上趴了很久,等到疼意终于退去,才有了力气慢慢爬起来,摇摇晃晃走回屋子。
他没有名字,或许有过,他也不记得了。
他的记忆停留在一年前,自己头疼欲裂,迷蒙中醒来,发现自己趴在回云峰上的石阶上。出来采买的弟子发现了他,把他带回去。
回云峰掌门给他测了根骨,发现资质平常,不是修仙那块材料。回云峰说是修仙门派,却带着凡人的势利和狠毒,眼见着他无用又没有来历,掌门把他发配去了柴房,每天干仆役的脏活累活。
门派长老住在修仙台后的留仙阁里,弟子住在后边的木舍。而他作为最底层的仆役,没有单独的住所,只能蜷缩在柴房边的药材库。
药材库一共七间,他经常待的那间屋子是最后一间,名为丹七房,于是回云峰的弟子,就唤他丹七。
药材库都上了锁,灵丹妙药都留着孝敬长老,也不是给他这种底层仆役用的。
丹七的血滴落在石砖上,他掏出兜里在山上捡柴时候采的几片青碧的叶子,用手碾碎了敷在头上,然后拿起来抹布把血擦掉。
大概是太累了,他靠着门,披着这块擦洗的破布,就进入了梦乡。
睡着后,不知过了多久,他觉得格外暖和。丹七舒服地转了个身,手臂却不知道碰到什么,被猛地烫了一下。
丹七睁开眼,没防备被烟雾迷了眼,他被呛得眼泪直流。好容易才睁开眼,发现自己在一个球形黄铜容器里。
容器很大,容他一人绰绰有余。周围散落着七七八八的药材丹药。底部似乎在加热,热气蒸得人浑身难受。头上是炉盖,丹七想推,却发现太重了,怎么都推不开。
“有人吗?”一开口才发现,他的声音被烟熏得有些嘶哑。
没有回应,丹七隐隐约约记得,这似乎是后院搁置很久的炼丹炉,只是不知为何,比旁的炉子要大很多。
好渴。好热。好难受。
“有人吗?有人吗!”他用更大的力气呼喊,却依旧只有火焰燃烧木柴的噼啪声。
丹七无力地跪下,膝盖被什么一咯,他低头一看,原来是那堆灵丹和药材。在炉子的灼烧下,这些丹药不仅没有燃成灰烬,反而散发出灵光。
看着面前的药材,他迷迷糊糊中想,吃了药,吃了药就不难受了。
丹药入口,一阵清凉袭来,竟真是舒服了不少。他于是赶紧爬起来,一把抓起剩下的药材,不管苦不苦,狼吞虎咽往嘴里送。
只是动作太急,不小心撞到炉壁,早上刚刚受伤的额头,又开始流血。
啪嗒,啪嗒。
血滴落下来,却片刻间消失无踪。
丹七因为缺氧和过热有点晕眩,支撑不住,倒了下来,额头再次被冲击,血流汩汩如注。
血液碰到炉壁时,却猛然开始沸腾。仔细看才会发现,炉壁上密密麻麻刻了一圈凹凸不平的图案,此刻被少年的血液所浇灌,凹凸不平的红色的也文字浮现出来。
“啊——”极度的痛苦袭来,丹七感觉四肢百骸如岩浆奔涌而过,全身像是在燃烧。
他团成一团,在炉里滚来滚去,想要消解这份痛苦,灼烧感却变本加厉,滚烫的炉壁烫得他皮开肉绽,那炉壁上的图案,竟是在他身上烫出了同样花纹的烙印。
“救救我,谁来救救我……”丹七喃喃道,然而下一秒,他就痛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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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重新醒来时,已经是七日七夜后。
灼烧的痛苦感已经褪去,血红色的纹路爬满了他的全身,慢慢变成金色,一时之间炉内光芒大盛,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而黄铜铸就的炼丹炉,在这金光的逼迫下,竟然开始慢慢析出裂缝!
裂缝越来越来,最终整个炼丹炉分崩离析,震耳欲聋的“哐”的一声后,刀劈火烧都奈何不了的的炼丹炉,生生碎了一地。
许久,丹七才从废墟里站了起来。原本撞伤的额头和被烧坏的皮肤,不知为何已经光洁如初。
他的衣服被烟熏火燎,已经残破不堪,人却是像淬骨重生般,身姿都挺拔了很多。
而当他再度睁开眼时,漆黑瞳孔里一抹暗金色的光一闪而过。
“庆云师兄,刚才什么声音,不会那崽子逃跑了吧?”一个贼眉鼠眼的三级弟子问道。
“不可能,那可是炼人炉,专门用来放人的,别说一般人了,就是有修为的被关进去没点道行也轻易出不来。”说话的叫庆云,正是那天早上把少年摔下修仙台的魁梧男子。
“这炼人炉一直没用过,也许是丹结成了也说不定呢。”三级弟子想想竟有些兴奋。
“火候还差得早呢。”庆云说道,旋即想起来,该去填点柴了。
这炼人炉是门派长老在山里挖出来的,据说放进活人,辅以珍贵药材,烧个十天十夜,结出的丹药效力令人,甚至可以化骨为仙,能让人修为直接突破一个修仙等级!
要知道,若只是突破几阶,尚可通过自己修炼,而突破一级,却是凭的天赋造化,缺一不可。有的人拼尽一生心血,也突破不了这先天的屏障,只能望洋兴叹。
而这炼人炉,竟然能直接助人破了这登天难的阻碍,岂止一个神奇了得。
门派得了炉,自然是想试用,只是一来珍贵药材难寻,二来这活人也不便用本门弟子。
所幸一年前平白无故送上门一个,一年来搜寻的药材也七七八八全乎了。
丹七不知道,庆云早上羞辱他的那句“用来炼丹的废药”,不单单是羞辱,而是门派众人早就默认他的归宿。
两人起身去柴房捡了一筐,往放置炼丹炉的后院走去。
刚进后院门,一阵热浪扑面而来,灼热的气息令庆云不由得后退了几步。
等他拿开用来挡在脸前的手时,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那个传闻中固若金汤的炼人炉,竟然已经四分五裂,碎了一地!
而在废墟中央站立的,不是丹七,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