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鸨还欲再说什么，小冷月却拉住了她的手，回头冲男人道:“爹爹再见！我等你和娘亲来看我哦！”

    闭了门，老鸨上下打量了打量冷月，冷笑一声:“年纪不大，心眼子倒是不少，你那个没骨头的爹，倒是真让你给拿捏了。”

    又道:“以后就管我叫妈妈了，这楼里头的，都是千年狐狸修成的精，有什么心眼子，我劝你最好收起来，别和我耍小心思。”

    小冷月也没反驳，只是抬着小脸，甜甜地笑着:“妈妈说的是，冷月初来乍到，不仅要和妈妈学本领，事事都要依仗妈妈，万万不敢在妈妈面前耍心思的。”

    老鸨瞅了她一眼，倒是有些意外这丫头心思活络，白了一眼道:“你知道就好。”

    小冷月留了下来，和其他被卖来的小姑娘们天天同吃同住。

    然而和那些女孩子们整天哭哭啼啼呼爹喊娘不同，冷月一直是教什么学什么，很快，琴棋书画无不精通。

    “你怎么不哭呀，我爹我娘不要我了，我想家。”有女孩子不肯好好学东西，手挨了板子，一边哭肿了眼，一边问冷月。

    “哭有用吗？而且你自己都说了，你爹你娘不要你了，那你回去，那还是家吗。”冷月一边细细练习弹琴技法，一边答道。

    女孩子一愣，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既然都被卖来了，一时半会也回不去了，想想怎么少挨点打，多为以后打算打算吧。”冷月又道。

    女孩子只好点点头，一边抽抽噎噎，一边捂着被打疼的手，哭着去练琴了。

    教习她们的姐姐说，冷月天资优越，又肯好好学，以后一定是楼里的花魁。

    她说对了。

    冷月出落得一天比一天漂亮，还没挂牌，就在楼里有了名气。甫一亮相，便震动苍灵郡。

    奔着她来的人不计其数，豪掷金银无数，只为博佳人一笑。

    然而她给自己赎不了身，老鸨说了，她的钱是给楼里赚的，给自己添妆奁可以，拿来平了契，却是想都别想。

    而那赎身的钱，红月楼利滚利，给她滚出了个天价。

    在床上和她甜言蜜语的人那么多，每当她委婉提出来可不可以替她赎身，对方听了那需要的金羽，便为难起来。

    要么推脱说家里有悍妻，出来玩玩可以，真搞出来为花魁赎身那么大的阵仗，交待不了。

    要么说自己囊中羞涩，和梦寐以求的花魁共度一夜销魂已经是勉为其难，赎身是想都不敢想。

    好容易遇到了个金尊玉贵的公子，和她山盟海誓，冷月以为自己终于看到了希望。

    知道某一天，没等来心上人的她，等来了心上人迎娶了某位豪门世家大小姐的消息。

    冷月听了以后，没有嚎啕大哭，没有不甘怨愤，只是红着眼眶，慢慢把收拾好的行囊，重新拆开，然后找出来那公子送的东西，交给贴身丫鬟，让她当掉。

    也就是那一日，她遇到了花容。

    走下楼的时候，花容正在被人抽鞭子，身上已经抽出了道道红痕，却是一声不吭。

    “怎么了？”冷月问。

    作为红月楼的花魁，楼里的人看到冷月，还是会敬上几分。

    “是冷姑娘啊。”抽花容那人恭敬地站到一边，瞥了花容一眼，凶狠地说，“这小子被选中去伺候周大人，正在调教呢，结果咬了我一口。”

    冷月看着花容，这个角度看不清他的脸，小花容倔强地咬着牙抿着嘴，分明是疼的要命，也不肯求饶一声。

    “抬起头来，我看看。”冷月道。

    花容依旧垂着头。

    “冷姑娘让你抬头，你听不见吗！”管事的恶狠狠又给了花容一鞭子，然后卡住他的下巴，逼着他抬起脸来。

    对视的那一刻，冷月一怔。

    在红月楼里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人能出挑，她再清楚不过。

    花容这长相，现在看着不过是青涩秀气，但是长开来以后，那可是祸国殃民的美貌，甚至不亚于自己。

    “这么小，怎么就要送去伺候人。”冷月问管事的。

    “冷姑娘有所不知，最近盛行的风气，有的人啊，就爱这一口嫩的。”管事的嘿嘿一笑。

    冷月皱了皱眉，觉得内心恶心到反胃。

    这小花容，看着和自己当时被卖来楼里差不多大，才这么小就要被……

    这些人真是畜生。

    “男童的话，签的应该是活契吧？”冷月问道。

    “那是自然。”管事的说。

    红月楼里，男人到底不如女人值钱，女人会年老色衰，好歹还能伺候姑娘，而男童一旦长大，大多直接没了价值。

    楼里鲜嫩得出水的小孩儿一茬一茬的进，所以男童签的都是活契。

    “多少？我替他出了。”冷月道。

    “冷姑娘替自己赎身都不能，何况这小童？”管事的委婉提醒她。

    “我不能，是时日太久，他刚收进来，未必赎不了。”冷月说。

    这小孩儿还未长开，当时卖的应该不贵，只怕再长长风姿显露，楼里就没那么容易放人了。

    “只是，姑娘赚的金羽可都是楼里的，这……”管事的似乎很为难。

    “楼里的规矩，客人送的头面，总是归姑娘自己的。难不成我一个花魁的头面，赎这一个小孩儿都不够？”冷月道。

    “够够够，姑娘有这份心，是这孩子的福气。”管事把花容踹向前，还不谢谢姑娘大恩大德。

    花容却不言语，只是抬头看着冷月。

    “回头把活契单子送我那儿，我叫雪儿把头面当了给过去。”冷月牵着花容的手回了屋。

    “你买我干什么？”花容语气不善，瞅着冷月。

    “买你？”冷月好笑地看着花容，这时候雪儿恰好递进来那活契单子，冷月当着花容的面，撕了个粉碎。

    “我不买你，我给你条生路。”冷月看着花容，“你可以走了。”

    花容却一动不动。

    “怎么，难道你还要留在这楼里？”冷月想了想，又说，“让雪儿给你包些银羽，不想回家的话，我给你找个认识的手艺师傅做学徒。”

    “我跟着你。”花容突然开口。

    “跟着我做什么？”冷月觉得好笑。

    “今天你替我赎身，以后我替你赎身。”小花容郑重地承诺。